肥市到金陵火车大概要四五个小时,这年头还是绿皮车,想跑也跑不快。
和后世绿皮车乌泱泱挤满人不同,这会儿能坐的起火车,需要坐火车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陈阳瞥了瞥,一整节车厢,约莫坐了一半多一点的乘客,还不少座位都空着。
陈阳和沈雪带着两个小家伙坐一排,两个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听着火车经过铁轨咣当咣当的声音,激动的直扒窗户。
不像后世的高铁,这会儿火车的窗户是可以拉上去的,站台不少人嫌麻烦,都直接从窗户里爬上车。
这个年代,乘客就是这么彪悍。
陈阳揪着奶娃子的小脸,可不敢让她凑太近,开着窗,那可危险的很。
对面是一个穿着绿军装解放鞋的中年汉子,一脸胡子拉扎,上车报纸闷头就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陈阳记得,从金陵来皖省下乡的时候,他们一火车皮坐的满满的,都是下乡的知青。
那会儿大家迷茫中带着忐忑,但害怕之中又带着激情。
他们要全面接受农村的洗礼,上山下乡,建设农村,为祖国而奋斗。
那会儿大家都互相讨论着,这次坐在火车上,也不知道当初下乡的,有多少回不去了。
“怎么,想家了?”
沈雪自然察觉到了自家男人情绪上的波动,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新奇的很,一直扒着窗户望风景。
可这会儿不像后世铁路沿线,现在外面一望无际的基本都是田野,看着看着两个小家伙就迷迷糊糊的躺在沈雪怀里睡着了。
“不全是。”
“一晃五年,刚来那会儿,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就咱结婚那会儿,你爹还动不动想揍我呢。”
“现在,咱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阳望着沈雪怀里酣睡的两个小家伙,他心里只有一份满满的幸福和沉甸甸的责任。
这辈子,他一定要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不受任何欺负。
“还记着呢,谁让你那么猴急,咱还没结亲呢,你就想带我去打谷场的草垛子约会,我爹能不揍你么。”
沈雪瞥了一眼陈阳,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一转眼都是俩孩子的妈了。
“我那不是写了首情诗想要读给你听吗,晒谷场的草垛子上可以看到夕阳,漫天红霞,我给你读情诗,多浪漫。”
陈阳老脸一红,他可真没别的想法,钻草垛子只是为了看晚霞啊。
“我信。”
“但我爹不信,我也没法子。”
沈雪一脸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还记得她爹拎着锄头追的陈阳绕着村子跑了三圈,要不是老支书出面,她爹得跟陈阳玩命。
看着沈雪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老男人心里一阵腻歪,要不是现在在车上,他准得让这胆儿肥的女人知道知道调笑他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火车继续咣当咣当响,沈雪也撑不住,抱着孩子,小脑袋靠在陈阳的肩膀上眯着眼小憩。
陈阳百无聊赖的盯着面前男人脸上盖的报纸,上面赫然就有他的梦回收音机获得全国第一家个体工商营业执照的消息。
可就在这时,前面的车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盖着报纸的男人瞬间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他,很警觉。
陈阳瞥了一眼前面的车厢通道,把衣服内兜里放的几张大团结往里面塞了塞。
外面兜里放着几块钱毛票,内兜里缝着几十块钱,这些都是用来迷惑人的。
陈阳可是清楚这个年代,有人为了几百块钱就敢杀人,现在的火车上,也不一定就安全,所以他特意做了两手准备。
要是真有人抢钱,就先给外面的,劫匪要抢到里面的,也给。
至于他随身带的其他钱,则是都缝好放在包袱里的破衣服里面了。
要是他们连破衣服也一件一件的去搜,那陈阳也没辙了。
“大家都听好了,我们兄弟只要钱,不害命,留个买路财,我们不会为难大家。”
就在陈阳刚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车厢两端就被几个脸上蒙着毛巾的劫匪给拦住了。
然后两个手里拎着刀子和铁棍的劫匪,一路从车厢前面搜了过来。
光天化日,在火车上硬抢!
陈阳都被这操作看懵了,作为一个后世从经历了法治社会的人。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可是面对这帮人的胆大包天,他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他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接下来很快就会有几轮严打了。
再不狠狠地治一治这股歪风邪气,谁还敢出远门。
“不行,你不能抢,这是我娶媳妇的钱,你要敢拿,老子跟你拼命。”
劫匪搜的很快,这年头大家有一点钱都是藏在身上,没谁会像陈阳一样,敢把钱放包里,跟丢破烂一样丢在货架子上。
大部分人都忍着被劫匪把钱搜刮走,一直到劫匪搜刮到一个小伙子身上的时候,那小伙子咬着牙反抗。
“砰。”
可是他刚说完,原本拎着袋子装钱的劫匪抡起手里的钢管就往他脑袋上一砸。
小伙子顿时头破血流,然后另一个劫匪直接用刀子把他的衣服划烂,从衣服里面缝的口袋把藏好的一叠钱掏了出来。
“谁敢不老实,这就是下场。”
抢完钱,两个劫匪狠狠的踹了一顿头破血流的小伙子,算是杀鸡儆猴。
这下车厢里的人,更加吓得不敢说话了,一些胆小的女同志,甚至都被吓得开始低声啜泣。
沈雪和两个小家伙顿时也被小伙子那撕心裂肺的惨叫给惊醒了,望着那凶神恶煞的劫匪,沈雪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陈阳的手。
“别怕,有我呢。”
察觉到沈雪内心的慌乱,陈阳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不要逞能,他们要钱咱给就是,安全最重要。”
沈雪死死地攥着陈阳的手,她怕陈阳冲动。
刚才那小伙子反抗被打的满脸的血,她害怕陈阳会步他后尘,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不指望陈阳去做什么大英雄。
钱她也可以不要,她只希望陈阳能平平安安的!
“放心,钱和命哪个重要我还不知道。”
虽然一车人被几个劫匪就逼的乖乖给钱实在憋屈,可陈阳也清楚,他又不是战神,他一个人要是敢反抗劫匪,刚才那小伙就是他的下场。
他受伤是轻的,到时候连累沈雪和孩子,那才要命。
可是陈阳没注意到的是,他面前的男人抓着报纸的手却是指节都捏的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