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裴渡钦对于婚姻一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也能接受,只要这未来的妻子足够安分守己。
但今日听到裴夫人想让他娶亲,他却没由来的心烦,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清冷的面容……
“钦儿?你在听我说吗,对于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裴渡钦猛地回过神,他后知后觉的惊觉,方才提到娶亲,他的脑海里竟然第一时间浮现出是,是晏明珠的面容!
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想到晏明珠?怕不会是魔怔了吧!
对,一定是魔怔了,他对晏明珠只有愧疚之心,为他之前对她的无视,以及做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愧疚,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母亲,孩儿近来并没有想娶亲的打算,此事不急。”
裴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钦儿,不是母亲心急,只是近来咱们裴家接连出事,你父亲更是被贬去了通州,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回京的,
再加上冀州金矿一事,陛下虽未重罚太子,却将他禁足于东宫,态度比之从前更冷淡,就连皇后娘娘,都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见过陛下了,咱们裴家的处境堪忧呀!”
裴渡钦心平气和的宽慰她:“母亲莫要着急,太子殿下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而且朝中不少老臣都是一心向着太子殿下的,只要殿下勤恳做事,陛下不会真的冷落殿下的。”
“可是这次庄妃生辰宴,礼部置办的规格,都快赶上一国之母了,若不是得了陛下的首肯,礼部那帮人敢如此大肆操办?
朝中那些个蛇鼠两端的家伙,闻着了苗头,上赶着拍庄妃的马屁,而今定北王也二十及冠了,庄妃必然会在这次的生辰宴上,借机给他挑选王妃,
若是与那些个侯爵公爵的结了亲,祁玦一党的势力更盛,再加上陛下年纪也大了,若是有个什么意外,祁玦手握北疆百万大军,要想造反篡位,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裴夫人握住裴渡钦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钦儿,娘也不想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可如今裴家的形势大不如前,
咱们与皇后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唯有尽可能的拉拢朝中举足轻重的老臣们,才能稳住太子的储君之位,林家是世家大族,在帝都的根基极深,
若是你能顺利娶了林蕙蕙,届时整个林家必然会是太子的助力,有林家牵头,那些与林家交好的清贵们,必然也会站太子的队,才能稳住当下的局面,你可明白?”
裴渡钦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从懂事起就知道,身为裴家唯一的嫡子,将来他的婚姻只会是一桩政治上的筹码。
见裴渡钦不说话,裴夫人又加上一码:“更重要的是,先前宫里传来消息,祁玦近来与左相明台走得颇近,明家嫡三女明玉已十六了,
明台将她当宝贝一样的宠着,且明家前有千古第一女将军明珠,后有明左相深受陛下信赖,若是祁玦娶了明玉,到时以明家为首的那些个大臣,必然会倒向祁玦,太子的处境就更难了!”
听到裴夫人说祁玦可能会娶明玉,裴渡钦的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大街上,祁玦对晏明珠的特殊对待。
虽然他看了之后觉得心里闷闷的,但他却非常笃定一件事,“母亲您多虑了,定北王是不会娶明玉的。”
“祁玦是否娶明玉,这事儿自有宫里的操心,钦儿你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能与林家结亲,我昨儿个入宫见过皇后娘娘,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为娘这几日已经打探清楚了,林蕙蕙每日都会出门去如意斋,那是林家的铺子,那孩子是个有本事的,林家的中馈是她管着,除却林家嫡女这层身份,她本人也极为能干,若是能娶过门,将来必是你的贤内助。”
说着,裴夫人拍拍裴渡钦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钦儿,娘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整个裴家好,裴家的兴旺,就全在你的身上了!”
“是母亲,儿子明白了。”
哪怕裴渡钦的心里千万般不愿,可为了家族荣誉,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尽到的责任,比如家族联姻。
裴夫人这才露出了笑容,“好孩子,那娘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早些睡。”
送走了裴夫人,裴渡钦却再也睡不着了。
“公子,时辰不早了,可要歇下?”
裴渡钦抬头望月,只抬手示意:“你下去歇息吧。”
茂林刚被责罚过,自然不敢再多问一句,见裴渡钦情绪低落,只敢低头退了出去。
裴渡钦心烦睡不着觉,看书又看不进去,便拿起了一支狼毫,凭心在宣纸上随便画了起来。
等到收笔的时候,裴渡钦在看到纸上画的画像之后,心头猛地一惊,狼毫从手中脱落,掉在了纸上,晕开了一圈的墨水。
宣纸上,俨然画的是一张清艳脱俗的脸,这是……晏明珠!
只是,纸上的画像,却少了神韵,裴渡钦盯着看了半晌,他想起来了,是眼睛!
晏明珠有一双清明沉淀,似是能一眼看透人心的美眸,那双眼睛,他从未在第二个人的身上瞧见过。
哪怕他饱读诗书,却在面对她那双眼睛之时,只觉得词穷,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
裴渡钦将宣纸揉成一团,重新换了一张继续画。
可无论怎么画,都无法画出那双眼睛的三分神韵。
揉成一团再重新画,如此反反复复,直到天明,他依然没有画出满意的眼睛。
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会画不出来?
他就只是想要画一张她的画像,为什么总是不对?
而在裴府灯火通宵之时,晏明珠悠悠然的坐在雕花马车上。
看到有点心,她还拿了一个尝尝。
看到祁玦上来了,她笑吟吟的道:“殿下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当真是高手,值得我辈学习。”
“在前辈的面前,本王可不敢托大。”
马车很大,但祁玦却非常自然的在晏明珠的身旁坐下。
晏明珠无辜的眨眨眼,还左右看看,“前辈?哪儿来的前辈?”
“你说一句话,本王就不敢再反驳半句,可不就是前辈?”
祁玦戏谑着,抬手轻轻拭了下她嘴角留下的点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