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娘虽然出身低了些,却是好人家的女儿。”谢锦衣直接了当道,“我希望父亲看在熙哥儿的面子上,把杨姨娘扶正敬为正室,我可以帮杨家稍稍提一提门楣,让熙哥儿有个体面的外祖家。”
她知道谢庭虽然是领着五品官的俸禄,实际上却没领五品官的差事。
是赵璟桓为了让她娘家好看才给的谢庭这个官衔。
偏偏谢庭看不清,还以为自己有多本事。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觉得做人还是本分一些为好。
“五姑娘……王妃,杨家是商户,身份低微,我怎么可能把杨氏扶正?”谢庭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连连摆手道,“你知道杨氏是庶女,容貌也一般,实在是难等大雅之堂。”
当初他答应迎娶杨氏是顾老夫人说杨氏好生养。
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点头的,出身太低,容貌不佳,身材,也不好……
“当初徐氏也是庶女,虽然出身永安侯府,却还是寡妇之身嫁的父亲,父亲尚且不嫌弃她,怎么就单说杨氏是庶女?既然父亲看重嫡庶,就更应该给熙哥儿想想前程才是。”谢锦衣淡淡道,“我听说杨氏一母同胞的弟弟有些身手,只是无人赏识,才做了个城门看守,若是日后稍加提拔,我想他会出人头地的,如此一来,杨氏的出身不是问题了。”
“与其大费周折,不如直接迎娶贵女入门。”谢庭见谢锦衣说的认真,顿觉不可思议,皱眉道,“王妃,父亲若能迎娶贵女,对王妃你也是有益处的,我想,肯定会有人抢着嫁给父亲的。”
谢锦衣:“……”
他这是哪来的自信?
“那还是等殿下回来,跟殿下商量商量吧!”谢庭觉得谢锦衣终究是女子,跟她商量这些颇为尴尬,还不如直接跟景王殿下说一声,男人在这些事情上总比女人看得开,说不定景王殿下很支持他另娶贵女呢!
“也好,既然父亲想等景王殿下,你就等着吧!”谢锦衣也不想跟他再费口舌,端茶送客。
父女俩不欢而散。
“姑娘何必再管谢家的事,由他们吧!”紫玉撅嘴道,“二爷想娶贵女,您又何必拦着。”
女儿都出嫁了,还整天娶娶娶的。
也不嫌丢人。
“我是为了熙哥儿。”谢锦衣淡淡道,“谢家虽然待我苛责,但终究是我的娘家,熙哥儿是二房长子,我跟杨姨娘又颇为投缘,何况我早就打听过了,杨姨娘的那个兄弟为人正派,是个可造之才,日后必成大器,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扶杨家于微末之时,并不图他回报什么,只希望父亲能跟杨姨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熙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不想再为谢家的事情烦心,也希望谢庭不要在嫁娶的事情太过折腾。
紫玉摇摇头,叹了一声:“要是二爷听姑娘的,那还好了呢!”
谢庭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分守己。
只怕不会听姑娘的。
钱姨娘得知谢庭在谢锦衣那里碰了壁,捏着帕子道:“二爷,王妃虽然身份贵重,但终究是您的女儿,您娶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她点头呢?以奴婢看来,您不如先自己物色着,然后再通知她一声便是,哪有父亲娶妻还得跟女儿报备的。”
她宁愿谢庭再娶一个当家主母进来,也不愿意让杨姨娘翻身成了她的主母。
一想到那个丑女人抱着儿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就受不了。
“话虽如此,只是今非昔比,该知会她一声的。”谢庭自然也不愿意把杨姨娘扶正,扶额道,“何况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奴家要是二爷就先斩后奏,反正生米已成熟饭,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钱姨娘极力劝道,低声道,“二爷放心,奴家愿意跟二爷促成此事。”
“当真?”谢庭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女人当中,钱姨娘是最喜吃醋的,她还能帮着他迎娶正妻?
“当然是真的。”钱姨娘笑意盈盈地扶住谢庭的肩头,妩媚道,“奴家深爱二爷,愿意为二爷排忧解难。”
一番话说得谢庭很是受用,当即把人拥在怀里,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以后我就是有多少女人,你依然是我心尖上的人。”
景王府虽然大,人也不好,但行事却是井然有序。
前院的事有容九打量,后院也是各司其职,根本无需谢锦衣操心。
之前答应了赵禹让他到苍澜院来住,谢庭走后,谢锦衣便去了小厨房亲自熬了药膳,做了点心,让丁嬷嬷和紫玉把暖阁收拾出来给他住,约莫着下学的时候,亲自去观止院把他接了过来。
赵禹很是欢喜,拉着她再三确认:“婶娘,我真的可以在苍澜院睡一晚上吗?”
之前他就想跟着王叔睡,可是王叔不许,非要他回观止院。
哪怕他睡着了,王叔也会把他抱回自己屋的。
“暖阁我都给你收拾出来,今晚你就可以住下了。”谢锦衣牵着他的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母亲病逝那年,她五岁,特别希望能住进顾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哪怕是睡在她院子里的耳房也行,但是顾老夫人还是冷冷地拒绝了她,说她还是一个人住的好。
后来徐氏进门,对她甚好,她又心生希翼,希望徐氏能接她去秋澜院住上一阵子,哪怕是一个月也好,但徐氏却充耳不闻,反倒是谢庭训斥她不懂事,说徐氏带程琳玉就很辛苦了,让她不要添乱。
再后来,她就不敢提了。
她从五岁开始就一个人住了。
如今,她瞧着赵禹,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悯,照顾他吃完饭,又带他在院子里散步,还让人给他在院子里搭个了秋千,紫玉捂嘴笑:“小皇孙是男孩子,不喜欢荡秋千的吧!”
“喜欢,我喜欢!”赵禹急急道,“我从来没有荡过秋千。”
片刻,又问道:“婶娘,王叔回来不会训斥我吧?”
太子府邸没有秋千。
在宫里的时候,他远远地瞧着宫女们荡过,却不敢说他要去试试。
“不会,我就说我想荡秋千了。”谢锦衣安慰道,“别怕,咱们就荡一小会儿。”
她倒是觉得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
不能为了以后继承大统,就通通抹杀掉,童年若是无趣,长大后肯定会心生遗憾……反正赵璟桓也不知道。
容九抱着一大摞请帖走了过来,笑道:“王妃,这是各府送来的请帖,请王妃前往做客,王妃想去哪些府上,不想去哪些府上,尽管告诉属下就行,属下也好定夺了安排王妃出行。”
邀请新嫁娘登门做客,是京城由来已久的习俗。
这也是新嫁娘们融入京城圈子的一个机会。
“都推了吧,就说我还带着孝,不宜出门,来日方长,以后吧!”谢锦衣并不想外出应酬,这种事情最是劳神,何况,京城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千回百转的心思,她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是!”容九很是痛快地退了出去。
殿下说了,王妃想怎样就怎样。
不必受到任何的约束。
赵禹第一次荡秋千,一点也不害怕,越荡越高,玩得很是开心,出了满头的汗,谢锦衣担心他着凉,才拉着意犹未尽地回了屋,夜里,陪着赵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他睡着,她才掩了床帐,回屋歇下。
“小皇孙玩得很是开心,睡梦中还在笑呢!”紫玉又有些担忧道,“若是殿下回来,再责怪您怎么办?”
她知道,赵璟桓对小皇孙很是严厉,断不会如此纵容的。
“无妨,我自有话说。”谢锦衣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赵璟桓的心情她能理解,但她觉得,太严厉了并不是件好事,松弛有度才能教养好孩子,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还指望他善待臣民,怀柔天下?
谢锦衣婉拒京城贵胄女眷的邀请,着实让众人摸不透心思。
难道景王妃不应该仗着初嫁,风风光光地在各大府邸出一把风头,让众人仰慕吗?
要知道,但凡下帖子邀请景王妃的人家是不在乎她正在守孝的,但景王妃执意要守孝,她们也挑不出错处来,只是,如此一来,想走景王府门路的人很是失望了一阵子,景王府戒备森严,连个苍蝇都放不进去,更别说是登门拜访了。
二月十五,是赵禹回太子府的日子。
一大早,太子妃便来了,拉着谢锦衣的手很是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原本早就想来看你的,无奈你们成亲那日太子回去后很是不舒服,我几次三番说来要来请你过去,太子都不让,他说他的身子他知道,还说你初嫁过来,不好频频出门,说他缓几日就好了,这一缓就缓了十多天,直到昨日,算着赵禹今儿回府,心情才好了起来,人也精神了些,弟妹,我真的害怕……”
她害怕她哪一天醒来,他就不在了……
“嫂嫂的心情我能理解,太子的病只能徐徐图之,不可心急。”谢锦衣安慰道,“以后切不可再像那天一样外出了,得好生养着才是。”
太子的病她的确是无能为力。
即便是她看过毒经,也没找到解决的法子,善忍大师也直摇头,连药方都没拟,只说让她看着开就行。
待母子俩走后,谢锦衣才算松了口气,把这几日心中所想告诉了紫玉,两人商量了一番,立刻换了衣裳,带上帷帽出了门。
容九不在,谢锦衣也没让府上的侍卫跟着,先是去了医馆转了一圈,又去了卧龙寺见善忍大师,善忍大师正在打坐,谢锦衣不便打扰,便带着紫玉去了之前苏家供奉的药王菩萨庙上香。
让她意外的是,药王菩萨庙已经修整过了,而且修整得比之前要好,连香炉都是崭新的,里面香火不断,已经积攒了厚厚的香灰,便唤过正在扫地的小沙弥问,小沙弥双目合十道:“阿弥陀佛,是萧大将军府派人整修了寺里所有的神殿,愿我佛庇佑萧府。”
“原来如此。”谢锦衣恍悟。
听说萧显称病,拒绝问审。
这案子就一直拖下去了,接着西北军中哗变出事,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趁机救出萧显,也就是说,若是赵璟桓解决不了西北的事,那就只有放萧显出来,若是能解决,那么萧显怕是就不会轻易脱身了吧?
不得不说,这招围赵救魏的法子,的确是有效果的。
她不禁替赵璟桓捏了把汗。
若是萧显被重新起用,想要再扳倒他,可就难了。
善忍大师精神不错,满脸红光,声音比玄空还要洪亮,他告诉谢锦衣,他已经把毒经还给了天香阁,天香阁的人不会再找她麻烦的。
“给师父添麻烦了。”谢锦衣很是过意不去,“毕竟此事由我而起,南香皇姑难免会生气。”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提了。”善忍大师肃容道,“如今你已成亲,就不要跟黑市还有天香阁的人来往了,安心做的景王妃即可,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你夫君商量,切不可自作主张,今时不比往昔,你是成亲了的人了。”
“是!”谢锦衣顺从地答道。
从卧龙寺出来,谢锦衣便回医馆按照原来的计划,借了生姜和白术的衣裳换上,带着紫玉从后门出来,直奔勤义坊。
路上,紫玉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和女扮男装的谢锦衣,心里有些忐忑:“姑娘,这招能行吗?”
“行不行的,做了才知道。”谢锦衣其实心里也没底,俗话说,不如虎穴焉得虎子,虽然她不会真的去慈宁宫,但是仙音坊她总得去探探,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她自从听说程姑姑从勤义坊的仙音阁给萧太后物色男宠,就开始想办法接近这个仙音阁,想来想去,她觉得光打听是不行的,得自己亲自去查看才行。
其实做任何事情,男人有男人的法子,女人有女人的招数。
不管谁出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何况,赵璟桓做的事情远比她凶险得多,她又何必再拿这些事情来让他分神。
她相信她自己也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