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太监和侍卫的带领下,玉溪宫很快到了。
白大太监提前得到了消息,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在见到陆白押送着洛王后,脸色一僵。
他忙把陆白拉过去,压低声音道:“陆大人,你这——什么意思?”
陆白义正言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方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我在查案中查到洛王牵涉到一桩卖官鬻爵的案子,现在把他押过来了。”
白大太监一愣。
他像是头次认识陆白,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才低声劝道:“陆大人,王爷交给我,你回去吧,皇上现在气头上呢,你去了是自讨苦吃。”
陆白莫名其妙,“皇上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咳咳。”白大太监闪了一下腰,显然想不到陆白会这么编排皇上。
他摆了摆手,“没,没有,就是昨儿皇上让北镇抚司办的案子,你们南镇抚司督察的案子,那案子的关键案犯谷进,他,他死在昭狱了。”
“什么!”陆白一惊。
采花贼谷进死了?!
陆白皱起眉头,“他怎么死的,毒杀,还是药杀,死之前有什么动静,死之后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他最后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锦衣卫拷问把人打死了吧?”
这拷问也是一门学问。
有些生瓜蛋子下手没轻没重,很容易动刑把人弄死了。
白大太监不知道这些,他刚把北镇抚司萧斩引进去,听见他上报此事,皇上雷霆大怒,然后就得到了陆白押洛王来的消息,赶忙出来阻拦了。
“陆大人,你还是回去吧。”白大太监说。
这事儿虽然主责在北镇抚司,但陆白负有监查之责,有连带责任。
陆白拒绝了,“那不成,于情于理,我都得在场,我不能让萧斩一个人挨骂,我也得进去,再说,我还得把王爷押进去呢。”
说罢,陆白不由分说的押着洛王往前走。
倒是洛王,在听到父皇正在发脾气后,他有点儿胆怯不想进去了。
陆白拉住他,“怕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才是好汉,你看看你舅舅,我就敢站在楼船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梨园的脸,这叫什么,这叫舍得一身剐——”
“咳咳——”陆白及时止住了。
他发现口嗨要不得,差点就把不得了的话说戳来,“算了,不说了,咱们进去看看。”
陆白不由分说的把洛王推了进去。
白大太监望着陆白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陆白是真的正直还是真的正直。
“老白,你快点啊。”陆白回头招呼白待太监。
他要等着白大太监通报呢。
“来了,来了。”白大太监忙赶上去,领着他们悄悄进了大殿。
“你们锦衣卫干什么吃的!”皇上破口大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好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悄无声息的在昭狱死了,你们竟然什么都查不到!是不是有一天,朕被人杀死了,你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萧斩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台阶下不敢说话,在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往下落,流到了鼻尖上,让他的鼻子很痒,他也不敢擦。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前有皇上想把他换掉,后有陆白咄咄逼人,时刻想要他的命。
萧斩活的是如履薄冰。
他也想把这案子办的漂漂亮亮,好稳固住自己锦衣卫位子的,但谁也想不到,一个大活人竟然悄无声息的在昭狱死了。
“饭桶,全是饭桶,养了一群废物。”皇上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待见到有人进来时,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见了陆白,语气忽然一转,“你们北镇抚司真是陆镇抚使说的,应该好好的改一改,彻底的改一改了,再不改,以后锦衣卫就全是吃白饭,全是在浪费朕的银子!”
皇上气冲冲的坐在龙椅上,“陆镇抚使,你来的正好。从今天起,暂时由你来担任北镇抚使镇抚使,全力追查采花贼此案。至于原北镇抚使和锦衣卫指挥使萧斩——”
皇上的目光看向萧斩,萧斩下意识的抬起头——
“皇上。”陆白开口了,“正如您刚才所言,北镇抚司已经到了要改变的地步了,而北镇抚司的改变首先得从南镇抚司改变。我现在刚在南镇抚司着手变动,实在不是现在接手北镇抚司的机会。臣建议,由指挥使萧斩清查此案戴罪立功。”
皇上的眉头皱紧了。
他撤职是假,换人是真,其实是想把锦衣卫从萧斩的手中拿过来,好放在手中由他来掌握和如臂挥指。
陆白现在竟然拒绝!
皇上刚要开口,白大太监忽然在旁插口道:“皇上,陆大人所言甚是,锦衣卫改革关系到江山社稷,这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小案子,还不能与这相提并论。”
皇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看着白大太监,心想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白大太监向皇上悄悄的打了个眼色,皇上这才不情愿的说道:“白大伴所言甚是,既如此,陆镇抚使继续担任南镇抚使,大刀阔斧的改革锦衣卫。至于萧指挥使,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戴罪立功,全力侦破此案,若到时不能水落石出,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也就不用坐了!”
他不忘阴恻恻的补充一句,“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我说的!”
“是!”劫后余生的萧斩赶忙应了。
“行了,下去吧。”皇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斩赶忙后退到殿门外,在经过陆白时,还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出去了。
在踏出大殿的门前,他听皇上换了一副语气,笑呵呵的问:“陆镇抚使,你有什么事?”
萧斩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世界果然有实力才是真的,别的一切都是假的,有了实力,就是皇上说话都好听。
大殿内。
陆白把洛王往前一推,“皇上,臣正在查一个锦衣卫失踪的案子,在顺藤摸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卖官鬻爵的线索,继而查到,竟然是洛王联合石家的人在卖官!”
他一拱手,慷慨激昂道:“皇上,科举取士乃是本朝立国之初就定下的,是为国家选取栋梁之才,维护国家海晏河清的重要举措之一。现在把手伸到这里面,就是在毁我朝根基。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洛王贵为帝胄,这无异于监守自盗,引狼入室。”
陆白放下手,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背,朗声道:“理应罪加一等。不过,念在其为王爷的份儿上,臣不能善加处置,因此把他押送到了这儿来了。”
皇上听着陆白的慷慨激昂,一直没有打断陆白,甚至在陆白说罢后,他没有看洛王,而是十分古怪的看着陆白。
陆白站如松,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皇上,期待他说话。
皇上扶额,轻叹一口气。
他现在不知道陆白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这么正直,亦或者真这么天真?
猜不透,看不透。
就像陆白突然向梨园的客卿出手,当面扇王长康的巴掌一样让人看不透。
但不管陆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初来乍到,不知道京城和庙堂上的弯弯绕绕,皇上都得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
“砰!”
皇上一拍龙椅,纯金打造的龙头扶手立刻断掉,“孽子,看你干的好事,身为皇子竟然卖官鬻爵,你怎么不把你爹的皇位卖出去,啊!”
洛王低下头去,“父皇,我——”
“我什么我!”皇上眨眼之间来到洛王面前,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把他踹飞了出去,“身为人子,不为父皇分忧也就罢了,还尽添乱,我看是平日对你的管教太放松了!”
洛王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了帷帐后面,又忙跪着爬过来,趴在地上求饶,“父皇,孩儿知错了,你饶了孩儿吧。”
陆白也急忙拦住皇上。
他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皇上平日里坐在龙椅上懒得动弹,却想不到修行境界挺高的,至少在破空境了,看来还是他小瞧这皇帝了。
不过,仔细想想,陆白这小瞧真是毫无缘由。
也不看看,这当皇帝的拥有着多么好的修行资源,既有天下朝贡的天材地宝,又有八大派的拥护,还有身为天之子,以前祖宗留下的皇位和宝贝。
在这么多东西的催动下,陆白觉得皇上的修为就是想低了都低不了。
可以预料的是,每个皇帝都是一个小天才,一个被资源堆起来的卓越小天才。
不过,他们相对于陆白这种天才还是太逊色了。
毕竟,陆白是外挂型天才。
陆白挡在皇上面前,劝道:“皇上,儿子这东西,虽然不打不成器,但还是要悠着点儿打,毕竟我们打的目的是让他知道错,不是让他们知道疼。”
他知道皇帝吝啬,还补充了一句,“打坏了您不得给他治病?费银子。”
这句话深得皇帝的心。
“陆镇抚使说的对。”皇上收手了,“但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打今儿起禁足,在家抄写四书五经,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踏出王府一步,踏出一步,我把你的腿打折!”
这还没完。
皇上余怒未消的道:“洛王府上的吃穿用度也一切从简,好好过一过贫苦的生活,别钻到钱眼儿里了!”
洛王急忙领命。
白大太监看了看陆白,见他对皇上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置,压根眼皮都不抬一下,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满,甚至还有一些笑意,不由地心里纳罕。
这陆白究竟什么意思?
陆白才不管白大太监心里想什么,他现在是目的达到了:随着皇帝处罚了洛王,面板上闪过一道提示,提示他有一次抽奖机会。
“呼!”
陆白心里紧张。
他想,这卖官鬻爵的案子牵涉到了洛王,怎么着也是一个大案子吧,不知道抽奖轮盘的奖池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陆白期望来一张境界提升卡,那样他真就人间无敌了。
不过,虽然心里着急,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抽奖的时候,于是他把目光从面板上抽出来,看着皇上对洛王的责罚,还有洛王的痛哭流涕。
陆白发现了,这一家子真是好戏子。
他可早明白了。
以皇上刚才的表现来看,这洛王在卖官鬻爵一案中只是一个小头目,真正的大头鱼另有其人,就是现在正斥责洛王的皇上。
早就听说皇上视财如命,陆白只是听听而已,还没什么真切的感受,今儿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为了银子,官儿可以卖,还可以把官儿杀了继续卖。
诚如顾清欢所言,这皇帝是真钻到钱眼儿里了。
也不知道这钱儿有什么好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攒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哎?
陆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若如此的话,这案子算不算牵扯到皇上?
那这案子更大了,奖池里的奖品是不是更得好点?
期待感拉满了。
陆白现在恨不得皇帝快点儿叭叭完,好放他离开,让他出去抽奖。
当然,这些念头也只是在陆白脑海里钻一钻,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行了,你们退下吧。”皇上骂了一通后唇干舌燥,懒得再骂下去了,再者说这样骂,他心里也不得劲儿,感觉在骂自己。
“是,臣等告退。”
“儿臣告退。”
洛王和陆白拱手行礼后一起推出了大殿。
皇上目送他们背影离开后,皇上才吐一口浊气,不满意的道:“这点儿事儿也办不好,难堪重任!”
显然他在说洛王。
皇上又瞥白大太监一眼,“白大伴,你刚才为什么拦我?”
把萧斩撤职是他早就在心里盘算的事儿了。
白大太监苦笑,“皇上,萧指挥使不是不办事,只是办事儿时会传到一秋山庄,而且有时候不那么好事罢了,但凑合一下还是能用的。”
但陆白不然——
“这位陆大人少年天才,年轻气盛,办事时而冲动,时而老谋深算,又因为修行境界高,办事儿时更是少了一些顾及——”白大太监说了这么多,见皇上越来越不满意,忙把重点的讲出来,“我看不透这人,怕您匆忙把他提到指挥使的位子,到时候把握不住啊。”
皇上坐在龙椅上想了想,“白大伴所言甚是。”
他希望指挥使位子上的人是一条好狗,不希望是一个管不住的人。
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