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头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正值饭点,茗香楼客人特别多,二楼爆满,就连一楼也坐满了等着吃宫廷菜的食客。
这几日茗香楼妥妥成了梧桐镇最火的酒楼,没有之一。
吃过的还想吃,没吃过的想尝尝。
老客新客络绎不绝。
花椒跟裴莺两人负责跑堂,忙得不可开交。
二楼那边坐的大都是老客,知道规矩,提前订好了桌,厨房那边准备得很是充分,梁玉不愧是御膳房出来的,厨艺高超不说,干起活也麻利,两人端茶的速度还不如他炒菜的速度快。
待所有的菜上齐后,花椒才去了一楼柜台那边收账,老林头正在帮许由收拾桌子,见花椒空了,忙上前告诉她:“东家,我查看过那些车辙,从车辙上看,两辆马车是从两个方向进的山,其中有一辆马车明显不熟悉进山的路,还陷入过泥坑里,但他们都曾在半山腰的小屋门前停过,从门前的痕迹来看,那辆马车在小屋门前不远处的河边清洗过,由此推断,这辆马车就是后来去的那辆。”
有食客过来结账。
老林头打住话头,又去帮许由收拾桌子。
许由会意,喊过裴莺帮忙,把花椒替了下来,茗香楼不是说话的地方,花椒带着老林头回了新宅那边,王氏和张氏在正房那边哄宣哥儿吃鸡蛋羹,两人去了东厢房那边的客房说话,老林头继续道:“从浮罗山那边回来,我便去了衙门,可巧看到衙门门口也停了辆沾了黑泥的马车,如此说来,的确是吴知县派人去过小屋那边。”
花椒心情复杂:“原来如此……”
她从来都想不到吴知县竟然藏得这么深,若非裴莺无意听说此事,她是万万都想不到吴知县竟然贼喊捉贼地参与了此事,就算他没有参与,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吴谓刚好跟裴安在一起,那些人便阴阳差错地连吴谓一起抓了,这说明,他们事先并没有跟吴知县打招呼,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吴谓。
老林头刚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王氏惊喜的声音:“天哪,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娘,花椒呢?”裴泽声音有些沙哑。
“她,她在呢!”王氏一见裴泽,更加委屈,索性拉着他的衣角哭泣,“老三,安哥儿被人劫走了,你说可怎么办啊!”
“娘,您放心,他会没事的。”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听说这个消息了。
老林头神色一凛,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动容道:“侯爷回来了。”
花椒也忙往外走,站在昏黄灯影下的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不是裴泽是谁……裴泽一见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进了正房。
王氏也跟着走了进去:“老三,你得想办法把安哥儿接回来,他都没出过梧桐镇,冷不丁去了南直隶,可如何是好。”
“娘,我知道了,我有话要跟花椒说。”裴泽松开花椒的手,见她脸上毫无喜色,知道她在气他不辞而别,低声道,“你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形的确有些急……”
“哎呀,这些事以后再说。”王氏打断他的话,又开始说裴安的事,“邱虎去南直隶那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回来。”
裴泽蹙眉,转身进了净室:“娘,我刚回来,您得容我喘口气,我先去洗漱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王氏嘴巴张了张,看了看花椒,悻悻道:“那你先歇着吧!”
张氏这才上前把宣哥儿递给花椒:“我,我去客房那边睡。”
她是过来人。
两口子久别重逢的,她在这里不好。
花椒点点头,抱过宣哥儿:“行,你先去休息,多抱床被子过去,那边也没生火。”
“我自己安顿。”张氏抱着被子去了客房。
“娘,我三哥回来了?”裴莺兴奋地跑了进来问王氏,王氏指指正房那边:“回来了,你先别过去,你三哥累了,正歇着呢!”
裴莺应了一声,知趣地去了茗香楼。
自从进了腊月,净室那边便一直温着水,方便给宣哥儿洗漱什么的,裴泽其实昨晚住客栈的时候已经洗过了,但又奔波了一天,身上难免有风尘,又知道花椒是个爱干净的,他若是不洗澡,怕是不会让他抱孩子,见他的衣衫很是整齐地叠在衣柜里,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衣裳,才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花椒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玩耍。
宣哥儿五个多月了,比他走的时候又胖了一圈,裴泽弯腰朝宣哥儿伸手要抱他,展颜道:“宣哥儿,来,爹抱抱。”
宣哥儿见了他,歪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似乎没认出他来,本能地往花椒怀里靠了靠,不肯跟他,裴泽只得挨着花椒坐下,温声道:“这一个月来,我想你们想得紧,早就想回来了。”
花椒没吱声。
也不看他。
“好了,别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裴泽扶住她的肩头,耳语道,“椒椒,我的病好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花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
裴泽伸手抓住宣哥儿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原本我把徐莺娘送到京城就想回来了,可巧遇见元皓回京述职,说西北军医曾喜让他捎信给我,说如果我的病尚未痊愈就去西北找他,说他那里有个方子或许一试,只是需要一味夜来香的药引,我便带了夜来香去找他,在那边逗留至今才回来的,你要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花椒总算开了口。
“想起来了。”裴泽又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目光炯炯道,“这些日子我满脑子都是你和孩子,我们再不分离。”
花椒顿觉脸热,抽回手:“那徐莺娘呢?”
“她在南直隶养伤,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伤势过重,需要静心调养。”裴泽说着,硬是把宣哥儿从花椒怀里抱过来,宣哥儿挣扎了几下,便卧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花椒又问了一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那她的孩子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