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花椒彻底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全是裴泽的影子。
原本熟悉的房间也变得陌生诡异。
之前裴泽在的时候,她沾床就睡,现在她虽然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睡,她担心有黑衣人突然闯进来,也担心秦五爷或者是吴媚的人进来捣乱,甚至听见窗外传来的狗叫声,也会吓一大跳。
裴安睡得香甜。
三下两下把被子踢下床,花椒起身给他盖了盖被子,走到窗边往外看,临近中秋,夜里有些清冷,窗外月光满院,就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霜花,裴泽走了整整六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就连唐掌柜也没有任何的信息,好在老李头和老林头神色如常,这说明他们应该是无恙的。
她其实一点不希望裴泽是李全胜,也不希望他是多么顶天立地的英雄,她只希望,他只是他。
一个长得好看,又比较擅长赚钱的男人。
对她来说,这些就够了。
正想着,她突然听见有什么重物砰地一声掉进了地上,接着便没了声息,片刻,又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像猫叫,又不像猫叫,随后,依稀有脚步声传来,花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坏了,怕什么来什么,有人进来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裴安,迅速上前把床幔给他拉紧。
他睡得沉,只要他不出声,应该就没事的。
脚步声渐近。
花椒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去门口取了根裴安用来练拳脚工夫的棍子握在手里站在门后,只要那人敢进来,她就用棍子揍他,外面传来那人的声音:“花椒,花椒,你在吗?”
花椒听出是程深的声音,顿觉胸口堵得慌。
这厮大半夜来这里,是嫌她的日子过得不够热闹吗?
若是被人发现,那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椒,花椒,快出来,出事了。”程深在敲隔壁的门,他不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
花椒一下子打开门,用棍子指着他,板着脸道:“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程深冷不丁被棍子锁喉,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花椒,忙哭笑不得道:“你不要误会,刚刚有人晕倒在茗香楼门口,我刚好路过发现了他,就把他扶了进来,你快出去看看吧!”
花椒这才收了棍子:“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程深摇摇头,见花椒有些犹豫,转身就下了楼,边走边道,“哎呀,你连我都不信吗?你快过来看看吧!”
花椒只得拿着棍子跟着程深下了楼。
月色如水。
四下里静悄悄地。
安静得让人愈发害怕。
程深引着她去了后院,指着蜷缩在阴影里的那个人道:“他受伤昏迷了,伤不到你的。”
花椒鼓起勇气过去看,轻轻地晃了晃他:“这位壮士,你怎么样了?”
那人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花椒迅速打量那人一眼,他的伤在肩膀上,衣衫上落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程深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小声对花椒道:“还活着。”
“他的伤在肩膀上,没伤中要害,把他背到楼上去吧!”花椒弯腰去扶他,程深不可思议道,“你能行?”
“我说的是你,不是我!”花椒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事,难道还用我动手吗?”
天哪,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要是裴泽,肯定不会这么问的。
“万一,咱们一扶他,他再死了咋办?”程深有些犹豫。
“死了就报官啊,反正官府不会觉得是你杀的。”花椒不由分说地扶着那人坐起来,催促程深,“你快点蹲下,不要磨叽,我保证他死不了。”
这人的出血点在肩膀上。
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去。
程深只得勉为其难地蹲下把那人背起,触到他身上的血迹,一脸嫌弃地问道:“背哪里?”
“跟我来。”花椒在前面带路。
程深背到楼梯处,就走不动了,气喘吁吁道:“花椒,就把他放在楼下吧,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这人死沉死沉的,看身架比他还大。
他实在是背不动啊!
花椒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了,见他这样说,只得无奈地返回来:“我跟你一起抬上去吧!”
程深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把那人放在地上,摆手道:“等等,我歇一会儿。”
地上那人悠悠醒来,虚弱道:“水,水……”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花椒蹬蹬地跑到楼上倒了一碗水,给他端下来,用勺子喂给他喝,那人喝了好几口,借着月色,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花椒,用力吐出几个字,“是你啊,太好了……”说完,头一垂,又昏了过去。
“花椒,他认识你。”程深一脸惊讶。
花椒忙撩开他的乱发,认真看,狠狠地吃了一惊,原来他是仙灵岛岛主,蔺沨!
程深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他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你搭把手,我来背他。”花椒蹲下身,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算了,还是我来吧!”程深自是不好意思让花椒来,拼尽全力背起蔺沨,一步三晃地把他背进了花椒指定的房间,这个房间就在花椒现在住的那屋的隔壁,昨天刚刚打扫过,花椒原本想等着裴泽回来,她搬过来住的,床上全是崭新的被褥,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只得把蔺沨先安顿在这里。
花椒点了灯。
又打了一盆水过来,对程深道:“他身上有伤,待会儿肯定会发热,你先把他衣裳脱了,给他擦擦血迹,我去找身干净的衣裳过来你给他换上,万一再感染了就不好了。”
“你是担心他弄脏了你的被褥吧?”程深揶揄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
“我不是讲究,而是他穿着这件血衣,我不敢给他请大夫。”花椒白了他一眼,硬是把布巾塞给程深,抬脚走了出去。
程深只得勉为其难地上前给蔺沨脱了衣裳,拿着布巾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花椒回屋找了件裴泽的衣裳让程深给蔺沨换上,折腾了一气,程深才算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擦着汗水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男人脱衣裳呢!”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此话不妥,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从来没给别人脱过衣裳,女人的也没脱过,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描越黑。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椒噗嗤一笑:“其实你不用解释的。”
程深闹了个大红脸。
忙转了话题道:“对了,他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请大夫?”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用力敲门:“开门开门,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