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唐小虎上大学后,贾清福说:“娜娜,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还没有跟父母说呢,就在这边擅自把证给领了,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我想跟你请几天假,回一趟老家,把他们给接过来见见你这个新儿媳妇,你说好不好?”
“好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过公婆呢,你快回去接吧。”祁丽娜爽快地答应下来。
“谁说我媳妇丑?如果不是你身子不爽,加上生意上的事太多,我还真想带你这个大美女回趟老家显摆显摆呢!”贾清福笑道。
贾清福与祁丽娜的老家是一个县的,坐普铁到青山需要9个小时,而坐高铁,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就到了。祁丽娜说:“福宝宝,我给你拿2000元路费钱,你买高铁票把他们接过来吧,老两口是不是活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有坐过高铁?”
“那我就替他们谢谢他们的好儿媳妇娜娜的一片孝心啦。”贾清福这张巧嘴话一出口,总能说得祁丽娜心花怒放。
贾清福没有听从祁丽娜的劝说坐高铁回去,而是用手机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特快火车票,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到了老家的县城,早晨又转了第一班长途汽车,回到父母家。
家还是十几年前他离开时的样子,三间青砖房,所不同的是过去的灰瓦换掉了,改成红色彩涂板屋顶,把个家弄得像城市里的厂房。房子中间是厨房,两边一头住着父母亲,一头住着二哥二嫂和他们的小儿子宝钰。
二哥贾清亮的大女儿贾晓玲17岁了,正在县城的服装厂打工,每月2000元的工资,有一半要交给父母攒起来,将来留作弟弟娶媳妇用,不足部分,还要由她未来夫家的彩礼补充。尽管弟弟贾宝钰今年才12岁,但是这样的长远规划已经做出来了。
大哥贾清明一家为给老二结婚腾房,另申请了一块宅基地建了一处三间房,已经从这栋房里搬了出去,如今,大哥的大儿子宝成都已经结婚,大哥马上就要荣升为爷爷了。小儿子也已经20岁了,跟宝成在县城的饭店里打工,吃喝倒是不愁,可挣的那点钱若想攒足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则是遥遥无期。
在三个儿子里面,父母总觉得最亏欠的是老三贾清福。为两个哥哥娶媳妇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能借的亲戚也都借遍了,老两口年岁也越来越大,轮到老三,再无能力为他娶上媳妇。贾清福初中毕业后,跟同学去县城学美发,后来又跟师兄去青山打工,几年不回一次家,倒是时不时地往家里寄一些钱给父母治病。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
父母见老三回来了,而且穿戴阔绰出手大方,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儿子在青山城里发大财了。贾清福把自己与祁丽娜结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父母讲了一遍。
母亲不高兴地说:“是个二婚头,比你大那么多,还带那么大个小子,三儿你这婚结的可亏大发啦!”
贾清福说:“妈,我在青山的美发店里给人家剪头,攒那俩钱儿连个楼房的厕所都买不起,谁家姑娘愿意跟咱?这个祁老板,人挺好的,丈夫不务正业坑了她,所以对我格外好。而且,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听说贾家又要有后了,老两口脸色立即由阴转晴,互相商量什么时候动身去青山见新儿媳妇合适。又说,当初给三儿起清福这个名字真没白起,三儿这不是享上清福了吗,白捡个媳妇,还没过门儿肚子就有动静了。
贾清福说:“我就请了三天假,娜娜生意上的事情不少,她现在有了身孕,许多事得我帮她跑。这样,这两天我带你们去镇上买两身新衣服,咱就出发。”
母亲说:“见新儿媳妇,而且又怀了咱老贾家的后,得抓两只老母鸡带上给她补补身子。”
贾清福说:“城里什么都有,您老那两只老母鸡就留着下蛋吧!”
母亲说:“那怎么行?城里有是城里的,我拿的,是当婆婆的一片心意。再者说,你们城里吃的那是啥鸡,都是养殖场里用药喂大的,别吃坏了我小孙子,咱家的鸡漫山跑,是吃小虫子长大的,多有营养。”
拗不过母亲,又心知高铁上不让带活鸡,第三天早晨,贾清福和母亲起大早抓了两只母鸡杀了,用开水褪净,装进塑料口袋里,坐长途客车来到县城,踏上了开往青山的高铁。
祁丽娜开宝马去高铁站接的公婆,见面就亲切地又叫爸又叫妈,婆婆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三儿媳妇,觉得模样挺好看,看起来也不像三儿子说的那样大的年纪,两人站在一块儿,还真挺般配的。
进到青城花园小区的复式情景洋房,贾老太太惊呼:“我的妈呀,这哪里是住家吗?分明就是皇宫,原来我三儿子在城里过的是皇上一样的日子啊!跟老爹老妈乡下生活比,真的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婆婆的夸张表情逗得祁丽娜哈哈大笑,贾清福也在笑,心里却有几分酸楚。
因为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祁丽娜生意上的事情又多,她特意去家政公司雇了个日间保姆,负责做两顿饭和打扫房间,每月的工钱是2000元。
保姆吴姐家在清凉县农村,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细一聊得知,她的两个儿子都在读大学,丈夫在青山的一处建筑工地打工,她在城里做保姆,晚上要到丈夫所在的建筑工地与一名做饭的女老乡挤在一起住。两口子辛辛苦苦挣的钱,几乎都用在两个儿子的学杂费上了。
祁丽娜想了想,说:“吴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住在我家,做24小时的保姆,早饭也帮我们做了,我每月再给你加500元钱。”
“妹妹,这可太好啦!省得我来回跑了,钱就不用加了吧。”吴姐高兴地说。
“你付出了更多的劳动,钱是一定要加的。只是,这样的话就把你跟我大哥两个给分开了。你什么时候想见大哥,跟我说一声就行。”祁丽娜爽快地说。
“都老夫老妻的了,在不在一起又能咋的。”吴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贾老太太把儿子贾清福拉到自己房间里说:“三儿,你说你媳妇是不是个傻子,供保姆吃住,不额外收她钱也就算了,干啥还多加她500元钱。”
“这是行业规矩,全天保姆和日间保姆收费标准是不一样的。24小时保姆,自然要供吃供住的呀。”贾清福解释说。
“要是这么说,叫你大嫂来做这个保姆得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找个外人来家里。”贾老太太说。
“大嫂出来,谁给大哥做饭?侄子宝成媳妇生了孩子又谁给带?”贾清福问道。
“你大哥也可以像小吴的丈夫一样,来城里建筑工地打工啊,一天200来块呢!再住些日子我跟你爸回去,我可以带重孙子啊!”贾老太太说。、
“妈,你不是有腰腿疼的老毛病,血压也高吗?这些年为给你治病我可没少往家里寄钱!怎么又能看孩子了?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哥仨小时候那么好带。”贾清福说。
“我不过是给搭把手嘛,还有你爸和宝成媳妇呢!”贾老太太不以为意地说。其实,贾清福寄到家里的治病钱,贾老太太大多用于搭大孙子娶媳妇了,这话当然不能告诉三儿子。
贾清福不得不佩服母亲打的这个小算盘,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母亲这么会算计,为什么他们贾家还三代受穷呢?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贾清福把贾老太太让大嫂来家里做保姆的想法跟祁丽娜说了。
祁丽娜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行不行,怎么好意思让大嫂侍候咱!”
“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了想,我妈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毕竟是亲戚,总比外人用得放心。”贾清福继续说。
“正因为是亲戚,才更不能用。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大嫂来咱家当保姆,干多干少,深了浅了的,都不好说。他家要是实在缺钱,咱可以给他们援助点。再说,让老太太帮着带重孙,也不现实,要是累坏了身子,谁拿钱给看病?你告诉你妈,就说我说的,不同意这事儿。”祁丽娜揭下了脸上的面膜,态度坚决地说。
第二天,祁丽娜因为要谈美容院上设备的事,早早就自己开车走了。贾清福现在分管与黄总合伙开的无公害农副产品超市,约的是九点钟同客户谈拓展货源的事,现在出发为时尚早。祁丽娜前脚一出门,贾老太太就把儿子拉到自己房间,怕被在厨房里忙洗碗的吴姐听到,小声说:“三儿,昨晚跟没跟你媳妇说让你大嫂来家里的事?”
“说了,丽娜不同意。她说让大嫂来,弄得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不好。”贾清福干脆地回答道。
“三儿,你怎么这么窝囊!我白养你这个儿子了。你一个利利整整的大小伙子,娶她一个二婚头,哪一点低气她了,为什么啥都得听她的?”贾老太太数落道。
“妈!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一个利利整整的大小伙子不假,可是如果没有丽娜接着,三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儿呢!”贾清福生气地说。
“你是享福了,就不管你哥一家啦?”贾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对不起老妈,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谁也管不了,你和我爸能管,你们管去吧!”贾清福说罢,拉开门出去,又“呯”的一声把门关上。
贾老太太碰了一鼻子灰,与一脸懵懂木讷的老头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