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桂芸提着水果走进病房时,苏教授已经起来了,倚在床边,正在听女儿给他读手机上的新闻,其中一条是某高校女大学生遭男老师性骚扰的新闻,后面还有一大堆相关链接,都是大学男老师潜规则或性骚扰女学生的新闻和评论。
苏教授摆摆手说:“别念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世风日下!斯文扫地!!”
因为昨天沈翰林当着老师和师母的面拆穿了他们师兄妹当年的不正当关系,那桂芸再次面对苏老师时,内心感到十分惭愧,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晓虹说:“桂芸你坐吧。我爸爸今天状态好多了,医生说已无大碍,再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对不起晓虹姐,是我太不让老师省心了。江城大学这边的课程眼见就要结束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跟苏老师说,等课上完后,我就回青山了。谢谢老师和师母这半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那桂芸把原本想向老师表达的意思假借苏晓虹说了出来。
“怎么的桂芸,你是被沈翰林那个混帐东西这么一闹,屈服了,让步了?”苏有明问。
“不是的。老师您听我说,我男朋友在青山,我目前供职的青山师范学院也对我这次外出学习充满期待,无论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回去。再者说,沈翰林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我也确实不应该挤占他的位置。”
“就冲沈翰林昨天的表现,即使不是你,我也不会去推荐他!”苏有明气哼哼地说。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建议调你来江城大学任教,完全是从学术研究角度考虑。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又搞了这些年教学和研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师不会看走眼的,不应该因为小儿女私情牵绊了手脚。先不忙着下结论,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跟你的男朋友好好沟通沟通。”
又对自己的女儿说:“晓虹,她的那个男朋友,听说是你和家国大学同学的同事,在报社工作,你和家国回去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他也可以调来江城工作嘛,不行就在家国他们报社给安排个位置。”
苏晓虹笑道:“老爸,您可太武断了,桂芸这面还没有答应一定来呢,就急着安排人家男朋友的工作。您先别急,不是说让桂芸考虑考虑吗?就给她几天时间,让她与男朋友沟通一下。需要我和家国出面帮忙的,一定在所不辞。难怪沈翰林急眼,您确实太看重这个女弟子了,便是我这个亲女儿都吃醋了。”
又转身对那桂芸说:“桂芸,你得理解我老爸的一片苦心,他这一辈子,就想让我做学问,我喜欢学艺术,老爸却别着劲儿偏让我搞古典文学研究,最后我们两个各妥协半步,我上了个中文系的新闻学专业,毕业后,老先生不让我去新闻媒体工作,却按着我的头读古典文学专业研究生,三年学下来,头大了一圈儿,白费了我的导师莫教授的一番心血,最后我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愿跑到了新闻媒体工作。老爸好不容易抓住你这个女弟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岂能轻易放手?”
苏晓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深深打动了那桂芸,她不好再坚持自己的主张,伤老师的心,只好暂时选择沉默。
这时,邓家国从外面买午餐回来了,那桂芸起身告辞。
送走那桂芸,苏晓虹一边照顾父亲吃饭,一边把刚才的谈话内容跟自己的老公复述了一遍。
邓家国也向岳父转达了方才沈翰林在外边走廊里说的那番道歉的话。苏有明阴沉着脸不语。苏晓虹忙给老公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再说了,免得再惹老爷子生气。
邓家国是个何等聪明之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然而老教授膝下无子,这些年他在苏家已经抵得上一个完整的儿子了。他一边帮老岳父削那桂芸拿来的果篮里的苹果,一边认真地说:“爸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给我寝室的老七打个电话,仔细了解一下他这位结拜哥们儿的虚实,劝他以大局为重,不要把女朋友完全当成私产据为己有。如果他本人想来我们报社工作,我也表示欢迎,虽然我们报社现在经济效益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但是安排个把人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有明听了女婿这番话,果然高兴起来,吃饭也变得更加积极主动了。
从医院离开,那桂芸回到学校,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捏在手上,就向宿舍走去。她昨晚也睡得不是很好,想吃了饭补个中午觉,然后再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自己的课。另外,学习交流半年,也该抓紧形成报告,回去后跟卜主任等系里领导做个完整的汇报。
两个包子刚吃下去,王学礼的电话打过来了。劈头就问:“怎么的媳妇儿?我听七弟来电话说姓沈那小子昨天又欺负你了,都把你气哭了,这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钟山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先别问他说什么,我现在就想听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桂芸就把昨天下午在苏教授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王学礼复述了一遍。
王学礼在电话里气愤地说:“狗东西,这么不是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要是当时在场,非削他不可!我听钟山说,你怕了,想放弃这个好机会?你回去之前我不是都跟你说得明明白白的吗,我驻村扶贫三年,你在江城那边好好工作,用不了几年我就退休了,然后集中时间和精力陪你。”
“不!我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这边的课结束后就回青山。”
“那教授,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你要是古代的皇上,一定是个爱美人儿不爱江山的昏君。”
那桂芸被王学礼的话给逗乐了:“你净瞎比喻,你是美人儿啊?”
“嗯,乐了就好。你是个大教授,遇事要冷静,坚强,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沈翰林那小子气你,你干嘛不冲上去挠他!还把自己给整哭了。”
“还说呢,为这件事儿,苏教授气得心脏病都犯了。我要是再上去挠他,场面不就更乱成一锅粥啦!”
“倒也是。那你更应该留下来了,别说是为自己的前途,为学术研究事业,就为气气姓沈那小子,你也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可是,若果真调过来,与沈翰林共事,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也会觉得挺别扭的。”
“那怕啥?大学又不是他家开的,你教你的课,他教他的课,井水不犯河水。别犹豫了,就这样定了,留下吧!老公支持你。”
放下电话,那桂芸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