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鸭绿江,南岸设卡的一名朝鲜武官看了卢象升等人的文牒,亲自将卢象升和唐普等人护送进义州城内,林庆业得到消息,早在城内包下一家酒馆,为卢象升等人接风洗尘。
“早闻卢掌事英名,只恨不能得见!”穿着一身红绸衣、戴着纱笠帽的林庆业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语气中有些激动:“在下在汉城之时,上国来使曾多次与在下谈论起卢掌事的事迹,今日相见,果然是天下难寻的英伟人物!”
“都元帅谬赞了......”卢象升淡淡一笑,恭敬还礼:“我长白山游击队中,不少军器盔甲、军粮物资都是都元帅秘密提供的,若非都元帅倾力相助,长白山游击队又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起来?恐怕到今天还得饿肚子。”
“在下也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林庆业有些咬牙切齿:“我朝鲜自来仰慕中华,忠孝礼义亦有所学,大明于我朝鲜有再造之恩,朝鲜国小力微,被迫屈膝于蛮夷之邦,已是失忠弃义,东虏对我朝鲜肆意盘剥,官民也苦不堪言,若我等再不奋起反抗,往日所学之儒家教诲,岂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朝鲜国小力微,只能眼看着大明为东虏所灭,但朝鲜官绅百姓,谁愿为蛮夷附庸?如今上国崛起于中土,有重振中华之势,朝鲜自然要尽力协助上国、驱逐东虏、一统华夏,以全外邦之忠孝。”
“都元帅有此心志,朝鲜必不会为蛮夷所吞并!”卢象升吹捧了一句,说道:“既然都元帅心意坚决,我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了,都元帅应该也知道,东虏正在集结关外兵力,据我军参谋推算,以东虏这般调兵强度,应该至少能集结四万余兵马,不知都元帅准备如何据守义州?”
“若要守卫义州,最利据守的,自然是义州城附近的白马山城.......”林庆业回道:“白马山城北部城墙沿东西走向的白马山修筑,东西两侧则沿白马山的支脉山脊修筑,易守难攻,丙子胡乱之时,在下奉命驻守白马山城,城内只有老弱男女八百余人,在下便在白马山城故布疑阵,东虏以为白马山城守军充足,又见山城难攻,只能引兵退走。”
卢象升却摇了摇头:“白马山城才多大?都元帅手下三万兵马,还有义州城内那么多百姓,能够塞进去多少人?再说了,白马山城一座山城,又不处于要道关节之上,东虏大不了绕过不攻就是,东虏长驱直入,若是兵锋直指汉城,贵国朝野中那些主战派,难道不会借机闹腾起来?贵国国王经历了两次东虏入侵,恐怕早就吓破胆了,若是东虏出现在汉城附近,贵国国王能扛得住主和派的鼓动吗?”
林庆业默然一阵,说道:“卢掌事的意思,在下清楚,但是要守卫义州城......卢掌事您也知道,朝鲜从萨尔浒之战开始就调兵支援大明对东虏的战事,精锐损失不小,东虏两次侵朝,几乎将朝鲜边军都打空了,在下手中号称三万精锐,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空架子,兵马都是未经历过战事的新兵,对付奴隶起义都吃力。”
“在下手中能战之兵,大多还是上国在平定县之战后放还的俘虏,加上一些边军的老底子,总计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要守住义州城......不容易。”
“都元帅,你不需要守住义州城!”卢象升鼓舞道:“义州城丢了也没关系,只要给予东虏重大伤亡,让东虏失去继续深入朝鲜的能力,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关外的东虏,我们与之交手也不少,长白山游击队中也有不少满人战士,他们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很了解!”卢象升耐心的和林庆业分析道:“关外东虏欠饷的情况比关内的八旗主力严重许多,而且出征之时武器装备都要自备,因此装备也比八旗主力低劣许多,不少驻防甲骑连一人双马都配备不齐,甚至连优良的战马都没法配备,只能用驮马充数,而且说是甲骑,其实有许多只能装备皮甲和布甲,有些外套棉甲,内里的铁片却都拆了卖了,根本没有防御能力。”
“那些披甲人装备更是低劣,不少所谓披甲人只有一件头盔防护,刀枪也大多缺乏保养,还有不少甚至在使用骨箭,重弓也装备不起,只能用猎弓充数。”
“这样一支军队,火器自然更是装备不起,关外东虏极少装备火铳,火炮大多也是从城墙上拆下来的老式火炮甚至石炮,沈阳、宁远等地原本有红夷大炮守城,但后来都被拆下送去关内柳条边防线了,关外东虏只有轻炮小炮,攻城自然只能使用老办法......”
卢象升淡淡一笑:“关外东虏要攻打义州等地,只能拿人命来堆,只要都元帅有坚守义州的决心,靠着义州城给东虏重大伤亡,东虏不可能把关外的兵马都消耗在朝鲜,就只能退兵了。”
“若论决心,在下自然是不缺的!”林庆业重重点点头:“坚守义州,即便城破,在下也做好了与城同殉的准备!”
“都元帅有此决心就好!”卢象升提起桌上的酒壶,为林庆业倒满酒杯:“长白山游击队自然不会在一旁坐看,我会挑选两千精锐入义州助战,另外东虏大军屯兵在义州城下,我们会尽量截断他们的粮道,都元帅也知道,游击作战,没人比得过咱们。”
林庆业赶忙恭敬的举起酒杯,和卢象升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要说话,包厢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一名林庆业的亲兵走了进来,贴在唐普耳边说了几句,唐普眉间一皱,跟着他出了包厢,过了一会儿便折返回来,满脸都是惊喜:“好消息!大好消息!朝鲜局转山东局的急报,东虏正蓝旗旗主豪格公然抗旨,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攻打残明!”
“哈!洪台吉连自己的儿子都控制不住了,东虏恐怕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卢象升大喜过望,一把将酒杯摔碎在地,冲林庆业说道:“都元帅,关外东虏恐怕是得不到关内一兵一卒的支援了,只要你能守住义州,关外东虏从此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