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吴成咀嚼着这两个字,冷笑道:“这佛郎机不过是泰西小国,靠着抢掠小国、垄断商路赚得盆满钵满,他日若有一大国入局,我堂堂中土,万里海疆如何守御?咱们终归还是要走向大海的,就先从打扫了这濠境再说。”
孙元化在一旁不停点头,赶忙出谋划策道:“执政,西番毕竟还是番人,畏威而不怀德,执政先前的做法其实很有效,先晾着他们、由咱们先提要求,如今炮队既然已经就绪,不如就先发一轮炮,轰击濠境,以示警告,佛郎机人在濠境设有一个所谓总督管理诸事,小小番僧不够格与执政谈判,要把那总督给逼来。”
一旁的孙朝肃面上露出一丝难色,赶忙问道:“孙参知,与佛郎机人交火……若是把他们逼急了,下海做了海盗,咱们广东洋面,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孙节度放心,若是以前这法子确实过激了些,但如今却不是,在下当了那么久的教徒,也知晓不少佛郎机人的内情!”孙元化哈哈笑道:“万历年间,佛郎机国王身死无嗣,其邻国日斯巴尼亚,哦,也就是西番口中的西板鸭趁机吞并其国,日斯巴尼亚侵占吕宋,设官管理东方的佛郎机人,濠境的佛郎机人不服管教,与吕宋的日斯巴尼亚人多有冲突。”
“加之前几年佛郎机人在大食的据点被当地土人端了,在天竺果阿的据点又面临着天竺本土一个叫…….莫卧儿的强国挤压,倭国行闭关锁国之策驱逐了倭国的佛郎机人,如今盘踞台湾的红毛番之前也攻陷了佛郎机人在南洋的殖民中心马六甲城,还有个新兴的鹰格兰国豢养海盗,四处打劫佛郎机的船舰,甚至曾试图围攻濠境。”
“濠境的佛郎机人如今实际上已成海外孤子,母国被吞灭不说,四面皆是不怀好意的敌人,正因此,他们才对我中土的局势这般关注,若是中土的政权也对他们不怀好意,哪怕只要禁止濠境商贾进入广州采买,濠境的佛郎机人就得靠中土商人转运粮食淡水等必需品,商贾抬价压价的本事,执政和孙节度应该也了解。”
“濠境的佛郎机人除了少量番僧是为了传播天主教化而远渡重洋,大多还是为了赚钱来的,若是得罪了中土政权,生意受影响不说,在这四面皆敌的环境下连身家性命都堪忧,故而他们才对明国那般恭敬,不仅用番僧西学笼络官绅乃至宗室、帮忙造炮造器,而且还派遣雇佣兵参与作战。”
“所以就得罪了我们!”吴成哂笑一声,望远镜在濠境来回扫视着:“濠境有多少人口?番汉加起来四万余人,可以算得上繁华了,这么一座城毁了可惜,让炮队准备吧,只希望濠境的佛郎机人能早些清醒过来。”
哨声和号声连天响起,第一发炮弹却不是大熙军的炮队轰出的,濠境关口处的一座堡垒上,守军听到大熙军的号声响起,当即发炮警告,然后他们就遭到了大熙军炮队的重点照顾,整座堡垒被炸得土石飞溅。
大熙军的炮队已经开始逐步装备标尺、瞄具等先进的瞄准器具,这是孙元化带来的经验和技术,再配上香山山顶和火炮阵地后望楼上配备了望远镜的观察手的指引,和无数战火中磨砺出来经验丰富的老炮手,大熙军的火炮准确度比濠境的佛郎机炮手还要高上不少,数十门红夷大炮,将濠境堡垒上的火炮牢牢压制住。”
“孙参知,前几日你还没到的时候,我去佛山逛了逛……”吴成听着隆隆的炮声、看着混乱的濠境,闲聊一般的说着:“佛山是个好地方,四大名镇名不虚传,那广锅比咱们军中用的军锅质量还要好,可见佛山的铸铁水平。”
“佛山自宋以来就以铸造铁器出名,城内铁匠高炉众多……”孙元化明白吴成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执政猜的没错,这些铁匠高炉可以民用,自然也能军用。”
吴成微微一笑,看向炮火连天的濠境:“濠境嘛,做个我大熙对外开放的港口商业城市挺不错的,但这些堡垒火炮什么的,没必要留着,濠境里铸造火器火炮的兵工厂,听说原本有不少是汉商和明国朝廷与佛郎机人合资的,但是朝廷腐败无能、官府又不管事,渐渐被佛郎机人吞了,这些兵工厂还是要握在咱们自己手里好些,到时候连人带厂都牵到佛山去。”
孙元化和孙朝肃都赶忙应承,此时炮声已经停了下来,大熙军的火炮开始散热,而濠境关口的堡垒上则用吊篮吊下一个军官来,挥舞着一面白旗,向着大熙军的阵地走来。
“畏威而不怀德,果然如此!”吴成笑道:“这佛郎机人这么快就投降了?”
“执政,此时还要继续给他们压力!”孙元化赶忙出谋划策道:“执政可以给他们提要求,让他们撤掉防御、守军卸下兵甲集合等待我军接收,让其总督来谈判,否则便继续炮轰。”
吴成点点头,派了一名亲兵前去应付,一旁的孙朝肃又问道:“若是佛郎机人一直死扛着怎么办?难道真的攻城?这几座堡垒倒也不是打不下来,只是徒增伤亡。”
“濠境的佛郎机人大多来赚钱的,不能拼命,拼命了还赚什么钱?”孙元化自信满满,眼珠子转了转:“只要让他们认识到这濠境他们守不住,他们就必然只能投降了。”
“既然如此,那就改改谈判条件!”吴成点了点头,应付这些西番,他有远超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经验:“让濠境的总督,或者他们的军官出来,孙参知你亲自去招待,把你那十字架挂着,以基督徒的身份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军在附近组织一场……军事演习,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大熙军威、好好想想这濠境能不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