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屹陪霍姝坐了会儿,就去皇帝那儿当差。
皇帝此时正坐在江皇后歇息的厢房里,抱着小儿子教他说话。
小皇子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被江皇后养得很壮实,乖乖地被父皇教了会儿后,就坐不住,扭着屁股爬下庆丰帝的膝盖,然后伸着胖爪子去抓桌上的一盘切好的水果,一边看着皇帝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庆丰帝拿起一块切好的蜜瓜递给他,见小儿子用那口还没长齐的小米牙啃着水果,一脸欢快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江皇后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见皇上的神色带着惬意,显然心情不错。
不过,江皇后与他夫妻几十载,向来观察入微,没有错认他先前进来时的异样,觉得他的心情或许不错,却又装着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问,和平时差不多,同他随便地闲聊几句,便说到今日听到的事情。
“听说云海大师以前曾给素素批命,可有这回事?”江皇后端着茶抿一口,眼睑垂着,“先前皇上和云海大师论佛讲经,可问过他?”
庆丰帝拿帕子给啃得一脸果泥的小皇子擦脸,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确有这回事,刚才云海大师已和朕说过。”
江皇后目光微转,瞥他一眼,见到他脸上的神色,识趣地没有问当年的批语是什么。
不管当年的批语是什么,皇帝的这态度,都让江皇后明白里面似乎是有内情的,不该问的事情,她很聪明地没问。
反正,不管那批语是好是坏,她知道这位皇上从来不信这东西,他尊重那些得道高僧,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更多的是不屑。
他是皇帝,还是一个英明的皇帝,岂会被这些东西左右。
所以,不管云海大师当年给霍姝的批语是什么,对庆丰帝都没有影响,他有这个自信。
江皇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待霍姝的态度依然,先前叫霍姝过来,也没有特地询问这事情,摆出自己的态度,同时也警告其他人。
庆丰帝陪皇后、小儿子一起用过晚膳后,方才离开。
离开前,他对皇后道:“皇后好好歇息,今晚可能有点吵,不过无碍的。”
江皇后心中微动,想起藩王进京后的一些事情,面上却作什么都不知道,笑道:“臣妾知道了,皇上也要早点歇息。”
等皇帝带着来侍卫离开,江皇后也抱着儿子回房,同时叫来大宫女季荷,吩咐她几句,便让她下去。
***
聂屹离开后,霍姝歇息了会儿,就和一群女眷去上香。
其中便有懿宁长公主和许恬,懿宁长公主是个信佛的,每年都会给京中各个寺院捐大笔的香油钱,这次听说云海大师在相国寺开坛讲经,自然早早地带着女儿过来。
见到霍姝,懿宁长公主神色有些异样,不过面上表现得很自然,说道:“好久没有见到阿镹了,听说你带他来相国寺?”
霍姝笑道:“是的,阿镹也在,先前还去皇后娘娘那儿陪小皇子玩呢,他可高兴呢。”说到自家胖儿子,霍姝就有不尽的话。
懿宁长公主听到这里,心中微惊,忍不住看她。
对于皇帝的心思,懿宁长公主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所以皇后生下嫡皇子后,懿宁长公主便知道,只要小皇子能平平安安成长,将来那位子一定是他的,其他的那些皇子蹦跶得再欢,也没有用,要是惹着她这位皇兄,可讨不了好,要是聪明的,应该懂得安份守已方是。
是以,对于泰宁长公主一直在作死,她心里十分不屑。
不过,皇后若真的看重自己孙子,想让孙子与小皇子一起成长,懿宁长公主自然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懿宁长公主突然觉得这霍七真是个幸运的,这运气实在让人无话可说。有这般的好运气,让她忍不住怀疑,其实云海大师当年为她批命,结果应该是个好的吧?
想到这里,懿宁长公主的神色温和许多。
倒是许恬从霍姝出现后,一双眼睛就往她身上看去,同时也在想着云海大师批命的事情,这让她心里也在怀疑,云海大师怎么会这般巧地为个侯府五房的姑娘批命,总觉得挺古怪的,而且得到云海大师批命,靖安侯府却没有透露丁点消息,莫不是那批语不好?
霍姝和懿宁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就到达相国寺的大殿,众人便停止说话。
今日来相国寺的女眷不少,因为太后与帝后都在,相国寺很多地方有重兵把守,女眷多数不敢随意地走动,不过前面的几处大殿倒是没有侍卫把守。
霍姝进去上香时,就见到几位皇子妃都在,高筠和大皇子妃站在一起,两人的神色都淡淡的,看起来有些不和睦。
发现霍姝等人进来,几位皇子妃看过来,目光明显落在霍姝身上停了下,特别是高筠,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带着某些恶意。
高筠自从嫁入三皇子府后,经历的事情多了,性情也变了很多,特别是从同胞的兄长高崇被人陷害送到天水城后,她便在府里闭门不出,很难再见到她。不过,她的性格再变,对于霍姝的不喜,仍是十分明显。
其他人的目光也是似有若无地落在霍姝身上。
这些人明显就是听说霍姝被云海大师批命的事情,所以万分好奇,这会儿见到人,忍不住就打量几分,心里琢磨着云海大师当年批命的批语,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虽然有些心怀恶意的人希望那批语是不好的,所以靖安侯府才会死死瞒着这事。
可看到霍姝虽一身素净的衣物,脸上不施粉黛,依然美得高华雍容,还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怎么看都是个幸运的,这世间的福气都被她占了,便都和懿宁长公主一样,觉得这或许批语是好的也说不定。
霍姝像是没看到一样,见到荣亲王妃扶着安阳郡主过来,忙过去扶她。
周围有僧人念经,檀香袅然,佛相慈悲,并不是安静无声的。
安阳郡主小声地问,“你没事吧?”
霍姝朝她眨了下眼睛。
安阳郡主心下微松,也朝她笑了下,便不再问了,一起去上香。
上完香后,一行人走出大殿。
此时正是暮春之际,天气很好,也让这些困在后宅的女眷们忍不住在周围走走。
不久后,就听到一阵清声脆语,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群未婚的姑娘在放生池边游玩,带头的是四公主和一个穿着火红色骑装的少女,两人被一群姑娘簇拥着,隐隐以她们为尊。
四公主在一群姑娘中,笑容看着明艳大方,身上穿着一袭银线绣梅花桃红宫装,遮住半截脖子,容貌明丽动人,看不出一点毁容的迹象。
上个月,皇帝终于为四公主挑选好驸马,选中的驸马是齐国公世子的长子。
四公子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京中大部份的人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家中有看好的儿子的妇人,就生怕儿子娶个祖宗回来。
四公主自从毁容后,听说脾气变大很多,皇帝对她十分纵容,她连皇子都敢骂,比其他的公主可没有她彪悍,让京中的妇人打从心底不愿意让儿子尚这个公主,何况还是一个毁容的公主,觉得自己的儿子委屈了。
四公主见到这群女眷,便笑着过来。
“姑母,你们这是去上香么?丹阳,先前叫你来玩,你怎么不来?”她笑着说道,目光在安阳郡主显怀的肚子看了一眼。
丹阳郡主撅起嘴,说道:“我要陪我娘去上香。”
四公主面上笑盈盈的,转头给凤阳郡主介绍道:“凤阳进京这些天,好像还没有见过丹阳吧?”
凤阳郡主一身火红色骑装,衬得她英姿飒爽,有着京中贵女没有的英气,如同一团火焰,热烈地燃烧着,教人不敢直视。看到这些京中贵妇人们,她落落大方地和她们打招呼,目光往人群中看一圈,突然,脸上的笑容顿住。
众人见她神色怪异,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她看的人是卫国公世子夫人。
霍姝一脸无辜地看着凤阳郡主。
“你看她做什么?难不成凤阳认识霍七?”高筠款款走过来,笑着说。
凤阳郡主回过神,将霍姝打量一遍,目光落在她高耸的胸部上,左看右看,这个都是一个美娇娘,可是……
“不知这位夫人是?看着挺面熟的,像一位故人。”说到故人的时候,凤阳郡主的神色有些甜蜜。
“她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四公主说。
凤阳郡主眼中滑过一缕幽光,面上笑道:“原来是世子夫人,我听说过你的大名,果然传闻不如一见。”然后又娇笑道:“世子夫人忙不忙,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玩?”
霍姝笑着拒绝,声称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
凤阳郡主倒是没有强求,又和众人笑谈几句,便和四公主去玩了。
等霍姝回到厢房,陪刚睡醒的胖儿子玩一会儿,正准备用晚膳时,就听下人来报,凤阳郡主过来了。
霍姝自是知道凤阳郡主来这里的目的,也没有拒绝,让人看好阿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亲自迎上去。
凤阳郡主就站在院中的一株桃树下,看着天边的晚岚,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
迎着暮春绚丽的霞光,那人穿着素色的绣金条纹对襟纱衣,发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玉簪,除了手腕上缠着的一条一串碧玺石的佛珠手链,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首饰,眉目精致,气质华贵,是一个美得出奇的京中贵女,身上没有一点属于男子特有的英气及特征。
可是她的长相,又和那人如此相似。
虽然已经隔了两年,依然让她对那俊俏的少年记忆尤新。
凤阳郡主再三打量,说道:“冒然打扰世子夫人,还望世子夫人莫要见怪。”
霍姝笑道:“不怪的,不知郡主寻我有何事?”
凤阳郡主也不兜圈子,直言道:“说来不怕世子夫人笑话,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不过他是个男子,约模十七八岁,容貌也和世子夫人这般,俊俏绝丽,非常人所能及。可惜当时与他短暂相见,未能来得及询问他的名字,他就离开了,没来得及好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说着,她一脸失落。
霍姝面上一副温婉的神色,心里头却很肯定凤阳郡主说的那故人是她。
当年在益州,她随便出手救人,却不知道当时救下的姑娘凤阳郡主,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哪知道凤阳郡主会入京。
不过当年随手所救罢了,也没救她报答,凤阳郡主隔了两年,还来打听她作什甚?
心里嘀咕着,霍姝面上说道:“原来是这样。”
凤阳郡主说了那么多,终于转到正题,问道:“我见那人与世子夫人好生相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世子夫人娘家的哪位兄长。”
若不是已经确认霍姝就是个地道的美娇娘,当年那救她的少年是个很有男子汉气慨的男人,凤阳郡主差点就要将他们当成一个人。
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可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是后宅的贵妇人,一个是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霍姝笑呵呵地说:“家中确实有好几位兄长,不过我与兄长们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哪个是郡主要找的。”顿了下,又道:“我这长相遗传自母亲,家中的兄长们也少有与我相似的,恐怕不是郡主要找的人,不过倒是有几个表兄弟与我长得挺像的。”
凤阳郡主目光微闪,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打扰了。”
等凤阳郡主离开后,霍姝摸摸脸,琢磨了会儿,就将这事情丢开。
不管凤阳郡主找她作什么,反正她的表哥表弟们远在西北,凤阳郡主很快就要随忠义王回藩地,可没机会让她跑去西北,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她会跑到西北去寻人,只怕皇帝也不允许。
霍姝很快就将这事情放下。
用过晚膳,霍姝陪儿子玩一会儿,听到聂屹派来的人说今晚他要当值,不会过来歇息,让她好生歇息,晚上不要随便乱跑。
霍姝觉得自己怎么会乱跑呢?她可是有儿子要照顾的人,便让人将院门锁起来,抱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儿子上床歇息。
睡到半夜,霍姝突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