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姑嫂几个见礼后,懿宁长公主便叫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坐下来说话。
懿宁长公主今儿的心情极好,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和气,询问儿子这几日过得可好,然后又对霍姝说了一些好好照顾丈夫之事。
霍姝微笑着一一应了。
许恬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听众人说话,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着兄长和霍姝。
霍姝和聂屹都是敏锐之人,如何没发现她的视线,不过都不多作理会。
直到懿宁长公主叮嘱霍姝得空多来公主府走动,许恬终于道:“大哥,你们今儿怎么来得这般迟?我和娘、斌哥儿一早就坐在这儿等你们,茶都喝了几盏,可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说着,一双眼睛扫过霍姝。
许恬自幼被懿宁长公主娇宠长大,又有一个皇帝舅舅,素来任性娇纵,情绪并不怎么会遮掩,有什么心事都表露在脸上,教人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聂屹的神色顿时淡了许多,说道:“因昨儿醉酒,今儿起得晚了一些。”
懿宁长公主原本见儿子的神色变淡,就知道他此时不高兴了,心里有些焦急,尔后听到他的话,马上关切地问道:“怎地喝那么多酒?现下如何了?可还难受?”
“不碍事,已经好多了,今儿来迟,是儿子的不是。”聂屹淡淡地赔罪。
霍姝乖巧地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说。
懿宁长公主见他明着赔罪实则疏离,心头有些黯然,勉强道:“如此也不能怪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去歇息,枫林院那儿已经打扫干净,在那儿歇会儿罢。”
聂屹也不推迟,告罪一声,就起身带霍姝一起去枫林院。
许恬原本巴巴地等着想和大哥说几句话,谁知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么带着他媳妇去枫林院,顿时气恼不已。
待儿子儿媳妇下去后,懿宁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也敛了,指着女儿恼道:“先前我说的话你怎么就是记不住?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哪有小姑子在兄长新婚之际就挑嫂子毛病的?你大哥难得上门,你就这么想将他推出去?”
许恬急急地道:“我哪有?我不就是问了一句他们今儿为何来这般迟么?大哥喝醉酒误子时间,那霍氏作为妻子,一定没有好好照顾好大哥,何况娘你是婆婆,让婆婆等,那霍氏想来也不是什么贤良人。”
“至少比你贤良。”许斌在一旁插嘴。
许恬差点扑过去要打他,许斌灵活地躲到母亲身后朝她扮鬼脸,许恬气得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懿宁长公主被他们弄得头疼,喝斥住两个小儿女后,就对女儿训斥道:“你明知道昨日他们回门,回门的女婿在岳家饮酒也是正常的,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你瞧瞧你刚才那模样,明摆着要对付霍氏,那是世谨的媳妇儿,你大哥能高兴才有鬼。”
说到这里,懿宁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
儿子因喝酒宿醉误了时间,她心里也不高兴,她贵为公主,谁敢让她等?可这儿子不同,她心里对他有愧,纵使他故意不让人过来说一声,她也不想指责什么,以免真的生分了。
“就是。”许斌看不惯姐姐这恶人先告状的性子,幸灾乐祸地道:“大哥平时就不爱来公主府,难得他带媳妇儿上门请安,姐姐还这样挑剔,只怕他以后更不爱来了。想来也是,要是以后我娶了媳妇儿,姐姐每次见面就要挑剔一下,我心里也不高兴。”
懿宁长公主听到这话,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对女儿道:“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
许恬见母亲弟弟竟然都联合来说她,委屈得直掉眼泪,当即就站起身,哭着跑出去。
懿宁长公主见状,顿时气闷不已。
倒是许斌见怪不怪,见没什么事就要跑出去玩儿,被母亲叫住。
“斌哥儿,你大哥他……”懿宁长公主迟疑了下,问道:“他平时真不爱来公主府?”
许斌撅着嘴,“我哪里知道?反正我见大哥每次来公主府,都是要母亲派人去叫才来,每次也待得不久。”说到这里,就想起今儿特地避出府的父亲,许斌心里也有些不乐意的。
他不知道为何每次同母异父的兄长进府,父亲就要特地避开,原本骨肉相连的一家子弄成这样,他看了心里也觉得没滋味,久而久之也觉得大哥不来了也好。
当然,有这么个优秀的兄长,他还是挺高兴的,只可惜事事不能如意。
许斌像个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趁机对母亲告状:“娘,姐姐脾气真坏,昨儿我不过说是她两句,她就踢了我的雪球一脚,可怜雪球今儿还怕得不敢出窝。她这种坏脾气,再好脾气的人,也不耐烦和她玩儿。”
雪球是许斌养的一只猫,浑身雪白雪白的,十分可爱。
懿宁长公主没想到小儿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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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姝随着聂屹来到枫林院,便认出是前年中秋的赏菊宴时,聂屹让丫鬟带她来的地方,顿时忍不住朝他笑。
聂屹侧首,见她笑成这样,不知为何,耳朵有些红,问道:“你笑什么?”
霍七姑娘站在一棵高大的枫树下,大大方方地道:“前年的赏菊宴,你让人将我叫过来,其实不仅是为了给我解围吧?”
聂屹面上的神色不变,在她的目光下,微微侧首,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姝顿时眉开眼笑,她就知道,她家相公其实早早地就心悦她了,所以她当时才会想拱他,只是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直接让人上门提亲。
枫林院的摆设看似简洁,实则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摆设极为讲究,和懿宁长公主所居的正院那富丽堂皇的摆设截然相反,透着一种清雅稳重,就和聂屹给人的印象一样。
霍姝瞧了瞧,就随他进了一处卧室。
待丫鬟们上了茶点之类的,聂屹挥手让她们离开,和霍姝一起坐在一张靠窗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花的矮榻上,榻中案几上摆放着一个棋盘。
霍姝喝了口茶,看着他道:“还难受么?你要不要歇息?”
聂屹摇了摇头,说道:“今儿我们许会在这里多留些时间,你若是觉得累,便去歇息。”
霍姝眉眼俱是笑意,“不累呢,昨晚睡得好。”
他垂眸看她,见她粉颊如桃,双眸清澈,湛然有神,便知她昨晚确实休息得极好,应是一夜好眠。
很好!
聂屹也没说什么,摆弄着案桌上的棋盘,问道:“要不要下棋?”
“下棋啊……”霍姝有些迟疑地看他,“我的棋艺很不好。”
“没事,下棋不过是个消遣,高兴就好,不必在意输赢。”聂屹柔声道。
霍姝觉得有道理,总不能干坐在这儿,便和他下棋。
第一盘棋结束的时间非常快,霍七姑娘输了半壁江山,她简直傻眼了。
聂屹看她双眼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掩住嘴角的笑意,同时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哪知她的棋艺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真的很不好。
霍姝看了会儿棋盘,一脸严肃地道:“再来!”
于是第二盘棋又开始了。
聂屹已经试探出她有多少水份,这次倒没有再狠心地将她打得溃不成军,而是引导性地下棋,引着她思考走棋,时间倒是比第一盘棋久一些,不过到最后,霍七姑娘仍是输了。
聂屹一边捡棋子一边安慰道:“你的水平其实还算不错,屡出奇招,若是用得好,也能出奇制胜。”
霍姝盯着他俊美的脸,虽然输得挺狼狈的,却没有不高兴,特别是看他眯着凤眸,隐藏着些许喜悦,觉得为了他,输就输了,没啥了不起的。
继续下一盘。
两人一个引导一个思考,半天时间就耗在棋盘上。
直到懿宁长公主派人过来叫他们去用膳时,霍姝方才揉揉有眼酸涩的眼睛,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饿了么?”聂屹一边收起棋子,一边询问道。
霍姝摸摸肚子,老老实实地道:“饿了。”
聂屹便叫丫鬟进来伺候他们洗漱,方才离开枫林院。
两人往花厅去的路上,霍姝双眼亮晶晶地说:“你的棋艺真好,比三表哥好多了,打败我的速度比三表哥的快。”
听到她这么评论两人的棋艺,聂屹有些哭笑不得,回想虞从信这人,虽接触的时间尚短,却知道其人是是个胸有丘壑之辈,智虑深远。今年出了年,他就凭着在西北的军功,进了五军营,现在虽职位不高,却已经入了皇帝的眼,前途无量。
虞从信此次回京,只怕以后是要在京城发展了,以他的智谋手段,就算没人扶持,也定能走得远,何况如今他娶了素素,虞家的人要是没有问题,舅舅迟早会重用他们。
到了花厅,就见懿宁长公主带着一双儿女坐在那儿等他们一块儿用膳,这是家宴,加上许斌年纪还小,是以没有分席。
霍姝是新媳妇,应该要伺候婆婆用膳的,不过懿宁长公主见儿子神色清淡,也没有让她立规矩,让霍姝一起入座。
许恬的脸色有些不好,没有早上时的活力,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时不时地瞄着聂屹。
许斌却是有问不完的话一样,一边吃饭一边问东问西,和聂屹说话,聂屹耐心地应了。
懿宁长公主觉得气氛不错,倒也没有阻止这种不规矩的事情。
用过晚膳后,聂屹他们就告辞了。
懿宁长公主有些不舍,拉着霍姝道:“阿姝以后有空,便过来走走,咱们娘俩说说话。”
霍姝乖巧地道:“知道了,有空我会和世子一块儿过来给您请安。”
懿宁长公主顿时满脸笑容,觉得这儿媳妇挺合心的。
许恬心里哼了一声,觉得她娘被霍七迷惑了,这霍七分明就是敷衍罢了。
霍姝抿着嘴笑,她就是敷衍如何,聂屹不想来,她才不会不识趣地开这个口呢,不过对长辈要有礼,答应两声又不会少块肉。
与懿宁长公主辞别后,两人就离开了。
许斌去送他们,刚到影壁停车的地方,恰好看到许驸马的车驾刚好进门。
许嘉下车后,见到正要回去的小夫妻俩,神色微微凝了下,便走过来,温煦和气地道:“世谨这是要回去了?”
聂屹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嗯了一声,就携着霍姝登车离开。
许嘉站在影壁处看着驶离的卫国公府的马车,面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大哥他们走了。”许斌提醒道。
许嘉回神,朝儿子笑了下,便拉着他的手往正院而去。
路上,许斌凑到父亲身边,小声地问他:“爹,为什么你每次都特地避开大哥?能不能和我说说?儿子保证谁都不告诉!”
许嘉见儿子一脸好奇的模样,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小孩子家的,不要探知那么多,你大哥不容易,对他敬着一些。”顿了下,又道:“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他。”
许斌听到这话,一脸茫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到底哪里对不起大哥了。
许嘉见他胡思乱想,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莫要乱想,这事也别去问你娘,知道么?”
“知道,我又不傻。”许斌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娘和姐姐一心都扑在大哥身上,但大哥却一直表现得很冷淡,看起来并不领情,娘竟然还不生气,我就知道有问题,才不会去问娘这种事情呢,省得她生气,我讨不了好。”
许嘉见儿子一脸淘气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
回到卫国公府时,天色还不算晚。
夫妻俩下车后,就直接往正院而去,给老卫国公夫妻请安。
老卫国公不在,聂老夫人刚吃了药,靠坐在床上听丫鬟们说话,见两个孩子回来,一脸高兴地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两人给老夫人请安后,就坐在丫鬟们搬来的锦杌上,聂屹回道:“昨儿喝多了酒,今儿起得晚了,没过来给祖母请安,祖母今儿的身子可好一些了?”
聂老夫人对长孙的关心很受用,笑着说好了许多,然后又问他们今日去懿宁长公主府怎么样,可有什么事情。
聂屹语气平平地回答在公主府的事情。
霍姝陪坐在一旁不插话,眼睛时不时地看着聂老夫人,发现聂屹每次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