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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站在中央的沈怡琳,明明是在打人,可她的脸却失了血色,她扬起手又是一巴掌盖下,“四打你骄横跋扈……”

云秀荷的小脸迅速肿了起来,之前哭的凶,现在被打反而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她也不求饶,把后背挺得笔直,默默地听着沈怡琳痛述罪状。

她任性妄为?以后定要中规中矩夹起尾巴做人!

她不思悔过?那便痛改前非,不落旁人一点话柄!

说她目无尊卑、嚣张跋扈?

云秀荷的脸又是狠狠一痛,通红的双眼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的嘴脸,一个个都是在旁看戏,没人替她说情请命,祖母落井下石,父亲置身事外,至于母亲……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让她少些皮肉之苦,才亲自动手打她。

而顾哥哥……

他定是被三娘子的面皮迷惑住,以前的他从不曾这般对她,云秀荷心里坚信,三娘子一定是下了什么迷药才使得顾哥哥今天这么反常!

三娘子她……

云秀荷疼地把手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她要牢牢记住今日的耻辱,既然她如此害自己,以后她就披着羊皮,在人前装着温顺、谦恭,和蔼待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早晚会让三娘子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云重紫看着云秀荷不哭不闹不尖叫,只用阴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红血丝布满了眼白,嘴角也已经被抽出了血肿,她知道这仇便是结下了。

她冲着地上的女子勾了勾嘴角,脑海中忽然想起上一回临死前云秀荷说等了三年就为害死她,云重紫想如今她也能做到忍辱负重,再来加害于她。

只这一次,还没完呢。

云秀荷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口血,沈怡琳再也下不去手,一把抱住她,眼泪珠子在眼里一直打转,哽咽着问向云致远,“老爷,秀荷罚也罚了,请你消消气,这次就饶了她吧。”

云致远又拿余光看慕君睿,见他始终高深莫测的笑着又吃不准他的心思,于是把目光看向云重紫,虽说云秀荷错得是离谱,但她们之间好歹是亲姐妹,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说让着点。

他觉得可能是阮如玉还没和一双儿女没说实情,心里又有些记恨上阮如玉,他此时正心疼云秀荷的紧,对云重紫的说话就有了些淡淡的,“秀荷也被罚了,三娘子可出了这口气?”

云重紫见他这副态度,目光沉冷下来,嘴角一勾,淡漠道:“侯爷这话就折煞三娘了。”

说着她也在一旁跪下,态度有些冷硬,“侯爷,我之前已说算了,是夫人非要查出个水落石出,如今夫人确然是说到做到的,三娘心中十分敬佩神您。”

沈怡琳哼了一声不理她,心疼地揉着女儿的脸,她下手用了全力,若不下狠手,秀荷就挨鞭子,男子的手本就比女子的大,云致远又没个轻重,与其抽荆条,还不如她亲自下手打几下,见了血也就没人追究了。

她看着云秀荷红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云重紫,目光尽是阴毒。

沈怡琳心中哀叹,吃一堑长一智,女儿啊,你可长点心吧。

像是感受到沈怡琳的心里话,云秀荷的眼睫垂下,遮挡住眸光,不让心思泄露半分,她见沈怡琳心疼的样子,躺在她怀里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那意思便是告诉她没事的。

是人都会长大,只不过有的人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罢了。

云重紫瞧见两个人的小动作,又道:“因夫人都觉得二小姐该罚,那她就是错了,只是这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这事传出去,定以为是我让二小姐受委屈了……”

“你还想怎么样?”沈怡琳听出来她话中有话。

孙璇荣咯咯地怪笑两声,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怡琳恨三娘子恨得牙痒痒,只今天这一闹,三娘子就是占上风的,那沈怡琳在府上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输过,哪怕和自己暗地里比较,落了下乘,也不承认,如今却在一个丫头面前栽了跟头。

活该!

她在旁笑笑:“云夫人怎就还不明白,三娘子那意思是说,既然错了就要承认啊。”

“我都打都打了,还不算承认吗?”

“你到是承认了,可是你怀里那个……她可是死鸭子嘴硬,诬陷时挺伶牙俐齿的,怎地认个错就那么难。秀荷你可是犯了众怒,且不说你让三娘子蒙冤,又在郡王面前失仪,让你父母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们两家常来常往的,看你不懂规矩,也只是习惯隐忍不发,如今你连祖母的东西都摔得,这要是再不改,以后还不闹翻天去。你现在看着三娘子好欺负……”

孙璇荣哼了哼,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对面的慕君睿,“等以后她嫁了富贵人家,或是进了宫在太医院做女医官,又岂是我们这些人可乱说的,你现在就折损三娘子的名声,别说七郡王不理,就是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

孙璇荣这话着实讨巧,把三娘子捧得高高的,不只是拍慕君睿的马屁,也是让自己的儿子知道,三娘子这样的人不是他根本得不到,再来就是又狠狠地踩了两脚落魄的云秀荷,让她无地自容!

云秀荷听出她的意思,也明白三娘子那话的意思,当着长辈和郡王的面,她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以前她并不懂的审时度势,唯今之计也不得不伏低做小,低头认错。

她从沈怡琳的怀里慢慢爬起来,换了个方式向云重紫跪下,额头抵在地上,道:“今日是小妹不懂事,望三娘子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了我。”

在起身时,云秀荷一直不曾流过的眼泪,竟又哗哗的落下。

只不过如今这叫忏悔的泪水,难能可贵!

云秀荷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也不再叫屈,如真的悔过一般,眼泪汪汪地低泣:“母亲罚我都是应当的,刚才是我鬼迷心窍,才说出那些混账话,我家中老少都十分疼爱我,我才越发不知内敛,辜负了祖母和双亲的往日的疼爱,今日后我定洗心革面,在屋里绣花读书,不再惹是生非。”

沈怡琳的心紧了又紧,云致远也在心中叹了又叹,秀荷她经此一事,应该会慢慢懂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见着云重紫还不出声,觉得她是得理不饶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略有不满。

云秀荷继续道:“三娘子比我年长,在之前听你说算了之时,我就知道三娘子是心宽懂事之人,虽我只打了你一下,但妹妹我一直体弱,你要相信妹妹并没有下重手,若此事三娘子还不痛快,你就亲手还过来,多打几下也可以,只要你心中解气,妹妹不会有一丝怨言。”

云秀荷那般低声下气的样,谁见都心生恻隐,云致远也替她说话,“三娘子,秀荷她也不过是小孩心性,你比她大些就让着她点吧!”

云重紫抬起头冷冷一笑,“侯爷,三娘自小没爹,凡事拿捏得没个分寸,”

云致远的脸白了又白,她这是在拐着弯埋汰他!

他可是她爹!

但一想着云重紫嘴边的冷笑含着讥讽,就想着说出自己是当爹的又有何用,一天也没教养过她,她哪里会认自己,于是又耷拉下嘴角,不再言语。

云重紫大大方方的把云秀荷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半旧的帕子替云秀荷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云秀荷下意识要躲,却察觉出云重紫眼中的笑意,知道她是故意的,咬了咬愣是忍住心中的厌恶,随便云重紫摆弄。

在旁人眼里,云重紫和云秀荷行为举止亲近,这就算是好了,云重紫又道:“谁自小没犯过一点错呢,我比二小姐大不了多少,还不是时常说错话惹人不高兴呢。娘亲教导我和弟弟,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还望姐姐不要记恨妹妹。”云秀荷小脸红肿红肿的。

云秀荷这还叫上瘾了,云重紫也不去拂了她的面子,这声姐姐她还当得起,她笑着替云秀荷擦去眼泪,“刚才二小姐已经下跪认错了,虽说打碎了茶杯,但二小姐有了悔改之意便是好的,只是二小姐方才又打碎了老夫人的茶杯……府上又人多嘴杂,难免又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云秀荷咬咬牙,笑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像祖母赔罪。”

“祖母,秀荷知道错了……”

说着云秀荷就要跪下,云老夫人那样子有些乏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都那样说了,三娘子都不计较你年幼,我一个当祖母的哪能和小辈计较。”

她缓了口气,冲着慕君睿抱歉地笑笑:“让郡王和范大人见笑了。”

孙璇荣见老太太独独不和她说什么见笑了,也不想再呆下去,扯着浑身湿淋淋的顾耀中向云老夫人告辞。

之前吴妈妈把院子里的婆子送出门,折回来又领命去送孙璇荣,孙璇荣与众人客气一番,又对着慕君睿说:“七郡王,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

慕君睿笑着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孙璇荣没看出玄机,乐颠颠地离开,顾耀中慢了两步,与云重紫叙话:“三娘子深明大义,令顾某佩服。”

云重紫低下头不与他正视,道:“不敢,三娘谢过顾公子仗义直言。”

顾耀中想风度翩翩地笑笑,一张嘴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尴尬地作揖:“改日再请三娘子过府一叙。”

云重紫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慕君睿冷硬的脸,也学着他模棱两可道:“来日方长,顾公子保重则个。”

走在前头的孙璇荣又喊了两声,顾耀中才略略失落地离开,沈怡琳见走了两个外人,其他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就抱着浑身发抖的云秀荷与云致远告退,说要带着女儿去换衣服。

好在云秀荷今日穿了件外衫,浑身湿透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当着外人的面毕竟多有不妥,刚刚只急着替她开脱,也没在意衣服的事,不过女儿的名声已经毁誉参半,怕是也没人计较这些小节,她一心只盼着云秀荷以后能挣点气别再惹是生非。

云致远也没意见就点点头同意了,就在沈怡琳抱着云秀荷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大理寺卿飞范大人忽然轻咳两声:“侯夫人还是请慢些。”

沈怡琳心中一颤,有点草木皆兵,防备地看着他,问道:“范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大理寺之职有一项就是专办百官之案,本来威信侯府后宅着火这事确实不关大理寺管,只说是天干物燥不小心走水就可,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这等事就是民不告官不纠,谁承想御史台的几个官员怕是闲来无事,又联合把威信候给参了,奏折上写的名由是威信候府后宅有人作祟,老皇帝先是把威信候叫到御书房当面骂了一通,说他连后院都管不好,以后还能作何大事,总归是这类的话,于是大笔一挥就把这事交给了大理寺调查。

为这事云致远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哪里得罪了御史台那帮言官,总归是流年不利啊。

昨天大理寺的人已经来调查了一番,什么也没说,只今日大理寺卿与七郡王亲自登门,怕是这案子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只是七郡王说是巧遇路过,旁人也就只当他说的是实话,反正这事也不归他管。

范大人正三品,主管大理寺事宜,其人刚正不阿,不苟言笑,事不关己时他就是瞎子聋子,一旦犯在他手里,必定秉公办理。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本官来是来调查府上走水一事。”

沈怡琳心里慌乱,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云致远冲她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去带二姑娘换衣服,一天都像什么样子。”

云致远想支走沈怡琳,又被慕君睿拦着,“范大人的话怕是要与侯夫人有关吧?”

“侯爷……”沈怡琳的脸都要绿了。

范大人点点头,“七郡王明察,我叫住侯夫人,是因前日府上走水一事,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胡说!”沈怡琳脱口而叱。

云老夫人没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沈怡琳的脸色,她听后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急急问道:“范大人,你此话可当真?”

范大人也客气地站起来,“老夫人,昨日我命属下过来查看过,祥和苑偏院的木柱上有残余的桐油,若是天灾走水,那如何桐油又如何解释?”

“是谁?是谁要害我孙子!”

云老夫人怒不可支地捶胸大悲,云致远听了也愣愣的,怎么会是有人纵火?

他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不敢承认这是人为,若是查出那人,必定又是一番祸事,于是劝道:“老夫人莫要生气,许是房间里打翻了桐油才引起的火。”

正这时,门外有人大喊了一声什么,所有人向后望去,只见云锦鹏坐在轮椅上被吴妈妈从外推进屋,身边还跟着芍药。

云重紫这还是醒来后第一次见他,云锦鹏比她伤得重,脸上本已经褪去的黑毒素被火灼伤了好几块,胳膊无力地垂在轮椅两旁,目光却是灼灼的,一进门就死盯着沈怡琳,如果能站起来,她觉得云锦鹏就要扑过去把沈怡琳给吃了。

云重紫心中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沈怡琳怕不会那么快动手杀他,也有可能是杀了自己,不过她从不后悔,看着如今的云锦鹏,她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活过来了。

心底的仇恨终于燃气他心中活下去的冀望,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改变。

“鹏哥儿,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云老夫人现在见到云锦鹏的样子就会想到那日的火,居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云锦鹏一直瞪着沈怡琳,开口说道:“祖母,我有话要说!”

云致远不满他不懂规矩,低声喝道:“这么多长辈在场,进了屋也不知道先请安。”

“我行动不方便,任谁都会体谅!”云锦鹏对云致远也没好脸色,他把轮子一转,朝着范大人道:“大人,我知道那日是谁放的火。”

范大人沉着脸问:“你且说来听听。”

沈怡琳眼皮一跳,然后抿了抿嘴强作镇静,“老爷,我还是先把秀荷带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

云致远点点头,又被云锦鹏吼住:“急什么?这件事就和云秀荷有关呢!想走没那么容易!”

沈怡琳听到云锦鹏把走水的事诬赖在云秀荷身上,心中松了口气,又想到他定是没什么证据,才胡说八道的,因此道:“鹏哥儿,我知道你有伤在身,心有埋怨,但是不可诬陷人!”

云致远也跟着附和:“你学什么不好,还非要一起学着胡说八道!当时你在屋里又怎么知道是谁放的火!”

云锦鹏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冷笑道:“我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厨房躲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物件来扔到云秀荷脸上,“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云秀荷听到云锦鹏居然想诬赖自己放火也挺惊讶,但她并不焦急,反正这事自己没做也不怕他说,但见他往自己身上扔了个东西,随即捡起来一看,奇怪道:“我的耳环怎么在你这?”

“承认是你的耳环便好。”云锦鹏的笑越发讥讽,“你们不是纳闷我为何会在厨房吗?那日晚上我觉着有些饿了,院子里又没厨娘,三娘子说我不能进食,我便央求她带我去厨房找些果子吃,谁承想还没出门就看到院子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便是你!”

“父亲,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里没出门,我院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云秀荷慢里斯条地回答。

云锦鹏料到她会这么说,眉梢一挑,不答反问:“那你的耳环怎么被人在火场里见到的?莫非还是我偷得不成?当时我和三娘子本想着你走后再冲出去,谁知火势很快就大起来,你用了桐油是不是!”

他转过头又对云老夫人说话:“后来我醒来闹着去外院住,就怕云秀荷怕我不死,又故技重施,之前是孙儿不懂事,还请祖母原谅!”

云老夫人却对云锦鹏的话深信不疑,她再也抑制不住怒气,拿起拐杖就往云秀荷身上打:“你个混账东西,居然想害死你弟弟,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孽畜,孽畜啊!”

之前云秀荷身上就挨了一鞭子,不说是皮开肉绽也出了血,又被云老夫人打,疼的直咬牙,沈怡琳见状又要求饶,却被云秀荷拦住,她直接跪在地,不卑不亢道:“祖母打孙女是应当的,只是证明此事是我做的再打也不迟。”

“你还嘴硬,我看刚才是打少了!”云老夫人被顶得更是来气。

云秀荷也不躲,反问向云锦鹏,“那这耳环是何时何地捡的?既然鹏哥儿和三娘子都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可否看到正面?我若有办法证明不是我,你们这是在冤枉我?还是说根本就没什么人放火,而是贼喊捉贼呢?”

云重紫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云秀荷却一口一个“你们”的,是要把她一起拉下水。她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梢,怪自己轻敌了。

如果不是她一直在自己面前喘气,她当真要以为这丫头也重生多了几年的智慧呢,现在还学会了反咬一口。

这番话是她命芍药与云锦鹏商量好的,耳环也是达魁去偷来用来栽赃的,只是……世事难料啊,居然让云秀荷有了反驳的先机。

“二小姐说得对,至于谁是贼,范大人在此还是请他来查明吧。”云重紫四两拨千斤地笑笑。

云秀荷感觉到云重紫有意回避话题,又来了劲头,不依不挠地又问:“我是在问三娘子看到有人放火为何不冲出去和那人扭打起来,说不定还不至于酿成大祸,还有你们屋里不是还有个小丫鬟,当时又去了哪里?”

站在云锦鹏的芍药向众人行礼,低头道:“当时小雪姑娘正在去浣洗房拿衣服的路上,偏院一个帮手都没有,她就亲自去了。”

见到说话这人就是上次推自己掉水里的芍药,云秀荷厌恶地皱皱眉,心中猜测莫非她和云重紫本来就是一伙的?所以从第一面时,两个人就合起火来害自己?

云重紫看见她的反应,冷静地应对:“那人我看着眼熟,当时并不知道她是想放火,再出去时,火势已经大了,如果知道那人是想放火,我怎么可能不拦着。三娘我胆小怕死的很,怎会为了诬陷一个人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若是换做二小姐,怕也不会这么做吧。”

她无奈地抬起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花袖下的手臂露出一小节烫伤的红斑,芍药见状上前握住她的手,心疼道:“三娘子今日还没上药呢,早知道我就不把你一个人放在园子里,平白被打。府上都传遍了,像你这样好的人,救了小少爷没人替你说话就罢了,还要受这些委屈。”

云重紫淡淡的笑笑,“不碍事,被误会也是人之常情,说清楚了就好。”

芍药也笑了,冲着云秀荷冷言冷语道:“三娘子解释完了,二小姐可清楚了?是不是也该轮到你解释解释,这耳环的事情?那天我去救火大家可都看见了,这耳环就是我在正房的墙根底下捡到的,二小姐耳环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那里呢?”

云秀荷心中嘀咕,她怎么知道!

就这一迟疑,别人就以为真是她做的。

沈怡琳害怕自己的女儿平白受冤,对着芍药呵斥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看这府里的规矩都快没了,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范大人沉默不语,一旁的慕君睿淡定的喝着茶,听到沈怡琳这么说,适才开口:“侯夫人,我倒瞧着这丫鬟挺机灵的。”

沈怡琳也是被气糊涂了,紧接着来了句,讽刺道:“莫不是七郡王又想把这丫头要到自己府上伺候?”

一说完她才惊觉自己是和谁说话,想要亡羊补牢去救场,却见慕君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既不生气也不发火,她心中惴惴了好半晌才安心,都听说七郡王是个好脾气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文雅的儒将在战场上是怎么杀敌的,一点杀气也没有。

云致远脸色难看地瞪了一眼沈怡琳,“不许无礼。”

沈怡琳讪讪地朝着慕君睿福礼算是赔罪,慕君睿勾了勾嘴角,目光之中竟有一种说不清的薄凉,让人心中一凛不敢与其对视。

云重紫的眼神飘了飘,沈怡琳真是嫌命不够长,她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那只老狐狸!

她暗自为沈怡琳默哀了片刻。想到此云重紫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就眼巴巴地看着云秀荷解释,她也不指望能定云秀荷的罪,只是想看她怎么为自己翻案。

就连老夫人也不做声去听云秀荷等她解释。

云秀荷知道这是今天这是被算计了,好在有刚才的事铺垫,她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反正都挨打了,再关个禁闭也无妨。

于是众目睽睽下,云秀荷扑通一声朝着云锦鹏跪下,忏悔道:“这耳环确实是我的,只不过我并没有放火,鹏哥儿若是不信,可以找我屋里的人来问过。”

云秀荷避重就轻,回答得巧妙,云重紫都忍不住要拍手了。

“那这耳环是怎么掉在我房门外的?”云锦鹏冷笑。

云秀荷知道他有此一问,坦然答道:“那日你房里的蛇是我放进去的,怕是那时掉了耳环!”

“你个孽障!”云致远手里还握着那根荆条,又抽了她一鞭。

云秀荷跪在那也不闪躲,闷哼一声,磕头:“父亲罚我女儿并无怨言,女儿敢作敢当,放蛇的事是我做的,女儿只是听外面人说,这蛇是有灵性,放进屋里吓一吓就会让病人醒来,我当时并不信,却又担心鹏哥儿的身体总是不好,就借着这个法子试一试,没想到鹏哥儿如今居然是醒了,怕是那法子是有用的!有吓到鹏哥儿之处,姐姐我愿意道歉。”

云致远的荆条扬在空中愣住了,听她这么说竟是为了鹏哥儿好,心想还是错怪了她。

云锦鹏啐了口,“放你娘的屁……”

沈怡琳的脸都要成酱色了,“鹏哥儿,你怎能……怎能……”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两眼一翻就要晕厥,云致远一把将她扶住,叹道:“好了好了,那耳环也不能说是放火那日丢的,既然你姐姐承认是她放的蛇,后来她又关禁闭怎么给你放火,你不要再说了。”

云锦鹏还要说什么,云重紫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侯爷说的对,一个耳环并不能证明是二小姐放的火。”

“那又是谁害我?”云锦鹏奇怪地看着云重紫,心道她又怎么改了口。

云重紫笑笑,“我们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和二小姐相似,只这点就可以证明那火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云锦鹏低头想了想,猛地抬头看向沈怡琳。

沈怡琳面色一僵,脱口而出:“我那日也在房中,你可别冤枉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云锦鹏讥笑。

沈怡琳咬了咬牙,“鹏哥儿你太目无尊长了。”

云致远觉得今日的事已经够丢脸的了,不能再出什么别的岔子,冷声道:“好了,你也病着,就别和鹏哥儿计较了,他也是想找出凶手,总归有范大人在,他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范大人冷着脸点头,说道:“根据我的人调查,那天晚上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火。”

就在所有人看向他的时候,唯独云重紫是看向慕君睿的,只见他闲闲地垂眸品茶,对眼前的事态是一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样。

云重紫敛眉想了想,她刚开始以为慕君睿来此是替她推波助澜来了,毕竟他的暗卫应当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且说走水那天晚上,云重紫就已经在心中全部布局好,她先把小雪就走,又让达魁偷了云秀荷的耳环,就是治不了云秀荷的罪,也能让她们母女自乱阵脚。

只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半路出了个顾耀中,明着看是云秀荷受了罚,可方才闹了一通,却为她把这事的嫌疑洗干净,等于白送了她一个洗心革面的表现机会。

失算失算啊。

只是以她对慕君睿的了解,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上门的,他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了解归了解,却完全摸不透他的路数。

像是察觉到云重紫的目光,喝茶的慕君睿微微偏过头,眉梢轻挑,双眸幽深,随意地勾起薄唇,虽怒时而若笑,又是另一番魅惑姿态。

云重紫心道他这是勾引谁呢?

于是走看看右看看,只见身旁坐着云锦鹏,心道他是对云小弟有兴趣?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又抬头看了眼,这一瞧不打紧,外面竟然压了个人进来。

云重紫的神情严肃起来,原来这是慕君睿的后招,好小子他居然把放火的人都给抓来了。

只听范大人道:“我们根据线索抓到了这个人,他已经招供是他放的火。”

这所谓的线索,估计就是慕君睿的情报。

“这人是谁?”云致远完全不认识,不过听范大人这么说了,还是问了一句:“说,你为什么要放火!”

那人被压在地上,回答:“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到底受何人指使!”云锦鹏边怒喝边拿眼睛看了眼身旁脸色苍白的沈怡琳,“你只管说,不然有你受的。”

沈怡琳双手死死地抓着云秀荷的胳膊,云秀荷吃痛,心中一惊,明白过什么来,难道是母亲找人做的?

云秀荷心中惊疑不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云锦鹏又连续发问几次,范大人冷冷道:“云少爷别怕,就是他不说我们大理寺也有的是办法。”

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终于乖乖交代:“是府上一个谷雨的姑娘叫我做的。”

沈怡琳脚下一软,被云秀荷用力地扶住,她出声呵斥:“胡说八道!谷雨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急什么,找那谷雨来对峙就是。”云锦鹏靠在轮椅上,只等着看热闹了。

云老夫人一听是沈怡琳房里的人,拿起棍子就要打她,“是不是你指使谷雨去做的!”

沈怡琳急忙跪下躲过那一棍,“老夫人,媳妇并不知情啊。”

此时的云致远心中大骇,若真是芍药做的,必定和沈怡琳脱不了干系,那他被御史弹劾就坐实了后宅不宁,他……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沈怡琳,毒妇!

他顶着压力,弱弱道:“范大人,怕是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吧,不能这贼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也不信,所以就请侯爷把那位叫谷雨的姑娘请来问问吧。”范大人并不通人情。

云老夫人听云致远现在还替沈怡琳说话,又拿着拐杖打了他一下,“还等什么。吴妈妈你去,把谷雨找来。”

屋子人就静静地等着,一时之间各怀心事,倒是慕君睿忽然开口问向云锦鹏,“云少爷的病可好些了?”

云锦鹏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笑着却觉得冷,他不禁觉得有股无名地压力不得不让自己低下头,“谢郡王关心,多亏了三娘子医术了得。”

“三娘子的医术确实了得……”

慕君睿不知为何咳了两下,云重紫听了心中一紧,不安地问道:“郡王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你知道的,是老毛病了。”

其他人听了没什么反应,只当是病人和大夫之间的寻常对话,连云秀荷也不过是有些嫉妒地看了两眼三娘子,可是云重紫听他这么回答,心里更加忐忑不已。

她揣测了好几遍,觉得慕君睿这话是的怎么就那么暧昧,什么叫她知道的?她知道什么啊?

她是个小小的大夫,不要说得那么暧昧不明好不好!

不过说起他那个老毛病,云重紫又认命地叹气,现在春季百花盛开,哮病是最易复发的,他实在不该来的。

这么想着,慕君睿又诡异地咳嗽两声,每一声都像是捶打在云重紫的心上,那处地方紧了又紧,让她十分纠结又不安。

正想着,谷雨就被人领了进来,她进了门看到地上的男子,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走进来向众人请安后,就被云老夫人发问:“这地上的人你可认得?”

谷雨抿了抿嘴,不开口。

云老夫人锤了锤拐杖,威严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不说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任谁说谎也瞒不过我的眼,就是大理寺卿范大人在此,所有案子到他手中必能查出所有真相,你还是早日说实话,我还能为你求情!”

“谷雨!”云秀荷上前抓过她质问,“母亲对你可像亲女儿一般啊,你就算是不为了她着想也该为屋里的老子娘想想,母亲平日里可没少补贴给你银子,你却忘恩负义,陷我母亲于不易!”

云重紫蹙起眉头,云秀荷连威胁人都学会了。

沈怡琳见谷雨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谷雨,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

谷雨默默流着泪,始终不看沈怡琳一眼,她梗着脖子对云老夫人磕了磕头,道:“老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做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锦鹏冷不丁冒了一句,“祖母,她这是拿你当小孩子骗你!”

他朝着范大人作揖,“范大人,你就把这作奸犯科的女子带回去吧,以您的手段定是能查出是谁指使的。”

范大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等开口,忽然眼前一花,只见谷雨就朝着墙撞了上去。

云重紫心中暗道不好,她这是要以命保全沈怡琳,就见前面的谷雨脚下一软,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在墙上,染了一墙的血。

云重紫急忙上前给她摸了摸脉搏,这才松了口气,对一众人说道:“还活着。”

范大人朝着慕君睿一拜,“谢郡王出手。”

慕君睿手中的茶杯盖不见了,谦和地笑笑,“举手之劳。”

一屋子人得意的,沮丧的,表情各有不同。

范大人不多做停留,领着两个人犯人就走了,云致远觉得有好多恶气堵在胸口无法舒缓,但又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他心里想着,如果没有云锦鹏这个病秧子,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么多事?或者如果三娘子没来青州,就不会惹那么多麻烦?还是如果没有沈怡琳这蠢妇,他现在就不需要提心吊胆地担心范大人查出真相?

若是他的乌纱帽不保了,还提什么爵位袭承。

都是一群讨债鬼!

云致远担心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在乎沈怡琳会不会被抓进大牢里,也不想知道云锦鹏的病会不会好起来。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反正沈怡琳被抓了正好,他还有如玉,锦鹏死了,他还有祥哥儿啊

只是……现在该怎么解决如今的大麻烦。

云致远看向起身的慕君睿,觉得巴结下这位得宠的郡王,凡事都应该有希望的,急忙道:“七郡王这是要走了?”

慕君睿的脸色有些苍白,“小王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云致远连忙唤来云重紫,“三娘子先去郡王府坐诊吧,郡王身体不适,他的病也只有你能看好。”

云重紫慢条斯理道:“事情有始有终,其实云少爷的病只需要一副药方,先行压制毒素到双腿,日后再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

“好好,三娘子就将那副药方写来,我们按时抓药。”

云致远命人去准备纸笔,沈怡琳见没人搭理她,就想趁机出去,却听云重紫忽然说道:“其实药方很简单,只需要一个药引罢了。”

云锦鹏歪着头问:“是何?”

沈怡琳也忍不住好奇停下了脚步。

云重紫为难地看了看所有人,“怕是不好找。”

“你且说来,只要有的,还怕买不到?”云致远不信。

慕君睿看出她眼底的狡黠,强忍着复发的哮病听她说。云重紫沉默了半晌,才敛眉回答:“需要云少爷的至亲割三两三钱的肉做药引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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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谁的肉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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