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三服,桂枝五两,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
听到小伙计唱喏完,云重紫应了声,她在心里默念几遍,就手脚利落地把几味药抓好,这是桂枝加桂汤方,病人应该是有寒症。
云重紫拿着几包药来到坐诊唐大夫身旁,只见对面老丈果然风寒入体,浑身瑟瑟发抖,此方正是对症下药,发汗后,使其气从少腹上至心足以。
唐大夫把腰包接过,交给病人,果然如云重紫心里想的一样,嘱咐道:“你是寒症,发了汗睡一觉就好了。”
病人谢过,云重紫勾起淡笑,现在望闻问切中的“望”,她已经掌握其奥妙,唐大夫见到把眼一横,“还杵在这是想偷师吗?”
“唐大夫医术超群,我就是想偷师,也需不到您半点皮毛。”云重紫并不害怕唐大夫的冷脸。
“哼,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女娃娃,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但凡有点本事的医士脾气都有些古怪,唐大夫是老学究,最不喜女子从医。
云重紫被气笑了:“唐大夫,没有哪家女子喜欢抛头露面,但我并不觉得这是耻辱,以自己的能力挣钱养家,总好过五谷杂粮都不分的大家闺秀要好?您说呢?”
唐大夫被噎得吹胡子瞪眼,“强词夺理。”
可是除了这句话,也实在找不出别的诟病,唐大夫捏了捏胡子继续看病,她愿意看就看吧,反正她一个小娘子又能懂什么。
有小伙计领着个人匆匆忙忙走进来,“唐大夫,这是威信侯家的下人,他说请您过去看病。”
侯门贵人病了一般都拿着名帖去宫里请御医,就是下等的姨娘也有专门的大夫,不过这威信候家的事倒也不算什么秘密,他家的独子病了好一阵,连宫里的御医都素手无策呢。
这些日子,听说威信候早就把城里所有的大夫请了个遍,居然现在才来请他去。
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呢?还是来碰碰运气?
唐大夫想到此心里就来了火,不管自己能不能治好人家的病,他也不喜欢这般被轻视。
“威信候家的?来请我给你们家少爷治病?”
那下人急得不行,“是啊,唐大夫,请您快快去吧。”
“急什么?一时半会死不了。”唐大夫没好气地收拾东西。
云重紫听到来者是威信候家的,诧异地连连去打量对方,这人她还认得,原是跟在云家庶子身边的小厮,她带着祥哥儿初到侯府的时候,正是云致远庶子云锦鹏出殡的日子,她们被阻在侯府侧门淋了许久的雨才被请进内院。
当时这位小厮可是哭得很是伤心呢。
她此时比前世上京早几个月,云锦鹏还尚在人世,只是不知道他后来的死,和那位害祥哥儿的云家夫人有没有关系。
云重紫觉得事有蹊跷,她这几日也正寻思如何找机会和那家人牵扯关系,此等机会她又如何能放过。
“唐大夫,我提药箱吧,您是位行里名医,总要有医童跟着才符合身份。”
唐大夫听不惯恭维的话,但云重紫这番话正和他的心意,至于她的提议也就没反对,进侯府内院还是带个女娃方便些。
威信侯府在王侯街街尾,当年圣祖皇帝封的伯侯都居住在这条街上,还包括皇帝的亲弟弟宝亲王。
宝亲王府就在街首第一家,占了大半个街,这位闲散王爷已经年近四十却没娶亲,前世还听说此人也是个风流人物,却连个通房都不曾有过,皇帝想赐婚也被他拒绝,有人传说他是断袖,云重紫却不这么认为,也许人家宝亲王是宁缺毋滥呢。
云重紫坐在驴车上,一一看过熟悉又陌生的侯府,唐大夫年纪大脾气怪,说什么也不肯坐侯府的马车,赶着药房的小驴车,磨磨蹭蹭地在王侯街上溜了一圈,跟在后面的小厮急得都快哭了,才把他们带进府。
进了二门就换了个婆子领路,绕过几处回廊,穿了几个角门,才来到一处二进的院落,云重紫始终很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她住在云府里四年,最初是住在下人房里,到了老夫人五十大寿的时候,她才被分了处小院落,每日晨昏定省也不被云家人接受,那时候她不过是什么都不懂,做什么都是错的乡野村姑。
重回前世故地,仇恨的记忆如挣脱牢笼的猛兽,吞噬着她的心,越痛她反而笑得越灿烂。
云锦鹏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是云致远唯一的儿子,虽然是庶子但被收养在云老夫人祥和苑的偏院里,从进出忙碌的婆子和丫鬟,就可以看出云家对这位庶子的宠爱程度。
刚进院子,就有个大夫拎着药箱摇着头走出来,屋里只坐着位老夫人,旁边候着两个伺候的小丫鬟,唐大夫领着云重紫上前行礼,“在下宝瓶堂唐志伟。”
威信候老夫人也姓云,是老威信候的远亲堂妹,一生没有子嗣,因此才从族里选了考上状元的云致远过继,袭承爵位。
云老夫人年近五十,保养得体,金饰缀满发髻,端着是雍容华贵的样,懒懒地“嗯”了一声,“麻烦唐大夫了。”
她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就是御医见了她都要叩拜,她见过太多大夫,已经不对这位孙子的病抱有希望,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眉眼间只有几分倦色。
云重紫一直低着头,前世她和云老夫人没什么接触,这位老人家连自己过继的儿子都不喜,又怎么瞧得上她这位小小的乡野庶女。
还没走到床畔就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连看了多年病的唐大夫都忍不住捂住口鼻,云重紫顺着他撩开的帷幔看向床上,十一岁的云锦鹏被病痛折磨得干瘦,皮肤黝黑,面部有斑如锦纹,整个嘴唇是深紫色,她不由凑近几分看清楚,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是狐惑。”
唐大夫快速地看她一眼,顾不上多说,延床坐下把脉,云重紫趁机把云锦鹏上上下下看得仔细,浑身恶臭,毒瘤几乎遍布全身,听说他从小带着胎毒出生,应该是母体孕育初期就受了毒素,她现在一时理不出头绪是什么毒,唯今之计只能先排毒控制病情。
唐大夫手腕离开,正转身打开药箱,云重紫就已经把消过毒的银针递过来,他吃惊得微怔,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已经开始低头替云锦鹏针灸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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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地,就会看到故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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