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角楼有沉尸,荆子言未迟疑,带着元谨迅速赶到角楼中。柳静颐抬步上前,小心的打开箱子,躺在箱子里的干尸完全的呈现在荆子言眼前,这是一具女尸。
荆子言看到的是一具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的尸体。柳静颐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向荆子言解释:“主子,这具尸身是被刻意保存的。尸身没有腐败,整个尸身只有体内水分蒸发,尸身保存完好。这样的尸身,需要极其干燥的条件,在尸身尚未发生腐败时,尸体内的水分便被蒸发。”
“一般要把尸身保存到这个状态,需要极其干燥甚至高温的条件。属下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成年人完全干尸化,需要6到12个月。”
荆子言皱眉,这具尸身保存完好,女子的头上挽着新娘的发髻,发髻上点缀着一根金钗和一根翠绿的精雕凤头钗,除此之外,发髻上再无它物。身上穿着大红的对襟嫁衣,但大红的嫁衣上却无任何图案增色。如果说是新娘,这尸身上,除了这身嫁衣和那两只簪子外,并无其他饰品,作为新嫁娘,有些过于寒酸。
尸身上衣物上没有任何生前的痕迹,且无任何褶皱磨损,衣物与尸身完全契合,只有形成干尸后有人特意给尸体穿上,才能出现这种状态。
“元谨,去提刑司衙门报案,去查卷宗看最近一年是否有人报案失踪。”荆子言蹙眉吩咐着,刚买下的宅院里出现一具女干尸,任谁都觉着晦气,纵然是荆子言也不能免俗。
柳静颐仔细检查尸身以及周围,箱中一些粗大的的沙粒引起了她的注意。除了沙粒,她还闻到了一股木炭的气味。顺着这气味,柳静颐在角落的一只不起眼的箱子中,发现了大量的木炭。
“好好的药材库,为何会放置这么多木炭呢?”紫苏不解的问到。这里是药材库,其中不乏极为名贵的药材,而木炭易燃,药材跟木炭一起放置,极易引起活在,后果不堪设想。
“紫苏,去搜一下,看看这角楼里是否有一些极为干燥的沙土或者沙粒,或者去外面的院子里看看,有无这种沙土。”
柳静颐看着前三个箱子,陷入沉思。这些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药材储存要保持干燥,药材本身有水分,需要晒干后存放。可眼前的这三箱药材,居然有些发霉。她只觉大为惋惜,那可是上好的药材,就这三箱药材价值几十万两银子,就这么用来保存尸体,她只觉阵阵肝疼,脸上一阵抽搐。
荆子言瞟到她的怪异的脸色,沉声道:“可有什么发现?”
“回主子,属下刚刚说过,这具尸体是被人刻意保存的,经过人工制造的高温干燥状态,让尸体内水分蒸发,从而达到这种状态。属下从干尸的周围发现了不少用来吸水的干燥沙土,还有那木炭,也是用来吸水用,以及这三箱名贵的药材,属下刚刚检查这三箱药材,发现这些药材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霉。”
“主子您知道,这药材存储,极为苛刻,最怕受潮,但这三个箱子里的药材却是放置的吸水性极强的药材。种种迹象表明,无论是沙土还是木炭,亦或者这三箱药材,都是用来储存尸体所用。”
“所以这尸体是被有心人特意保存的。”听完柳静颐的解释,荆子言才明白她最开始说的被刻意保存的意思。
“这具干尸,看起来像个新嫁娘,但如此寒酸的嫁衣,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荆子言小心的看着尸体,说出自己的推测。
“可这保存尸体的人,应该是个懂药材之人,还知道尸体储存的方法。那三箱药材,是被刻意放在此处,用来吸收尸体散发出来的水分。仵作、大夫、二皮匠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柳静颐推测道。
说话间,楼梯间里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是焦震带着张涛他们到了。听说药炉中发现了一具干尸,还在品茗的焦震放下手中的茶盏,急匆匆的来到药炉中。他一脸苦相,那私矿案刚刚落下帷幕,他刚想喘口气,这里又出事儿了。
“师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迎着初雪赶来的焦震,却出了一身汗。焦震从宽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悦的问道。
待焦震整理好,荆子言才引着焦震看过来:“大人,尸体在这里,确切说是一具被保存完好的干尸。”
听到干尸,焦震眉头凝成了川字,他欠着身子,探着头艰难的朝箱子中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师爷,此事发生在你家中,便由你来全权负责此案。”
柳静颐翻了一个白眼,不停的腹谤焦震懒政。荆子言闻言,也是略带震惊加无奈,他有些为难道:“大人,《大宸律》规定,刑案需当事人规避原则。此尸体出现在在下家中,在下理当回避才是。”
“哎呀师爷。”焦震苦笑着:“我们掰着手指算算,来到这陇右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你买下这益合堂也不过月余,这干尸一看便知是经年沉尸,肯定跟你没关系,说跟这益合堂前堂主兰鹤谦有关系我信,但是说这尸体跟你有关,打死我都不信。”
“所以,师爷啊,你就放心的查案,万事有本官给你兜着呢。”焦震郑重的拍了拍荆子言的肩膀,一把把的定心丸给他灌下去。也不管荆子言是否能消化的了,转头又对着身后的张涛道:“张捕头,此案你要尽全力协助师爷,尽快侦破此案。”
未等张涛回应,焦震便脚底抹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角楼,留下一行人目瞪口呆。
还未从私矿案的余震中缓过来的焦震,此时满脑子只想将夫人和孩子接到身边,享受父慈子孝的时光,闲暇时间品品茗,看看书,过一下惬意的日子。
私矿一案,劫后重生的他对官场之事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甚至是厌恶。他厌恶官场上人前人后两张皮的嘴脸,更厌恶藏在那皮后面的险恶人心。他一度产生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官场。
私矿案之前,他费尽心思,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往上爬,但劫后余生后,他才深深的发现高处不胜寒。从五品上的外官,不上不下的位置,刚刚好。爬得太高,免不了朝堂争斗,被人算计,甚至是被人当作棋子,下到合适的位置,一个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位置太低,又免不了被人拿捏。所以现在这个位置,这个状态刚刚好。
所以他决定,做好这个从五品上的提刑司使的位置即可。专司刑狱之事,刑狱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有所建树也容易,破几个大案、要案就能升迁。不想有所建树,浑水摸鱼也行,毕竟并非所有的案件都能顺利侦破。
躺平心态的焦震,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宏图之志了,他只想破几个无关痛痒的小案子,攒一些政绩即可,碰到大案要案,一概敬而远之。
可有时事情的发展,非人力所能及也。
看着焦震脚底抹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荆子言,漏出一丝苦笑。他无奈摇摇头,冷声道:“静颐,彻查这药炉所有的大夫,看来这兰鹤谦留下的可不只是一间医馆这么简单。”一具被保存完好的干尸,出现在药炉里,怎么想都与他的原主人兰鹤谦脱不了干系。
“还请麻烦张捕头将尸体带回衙门,请仵作验尸。”荆子言客气的朝张涛说道。
张涛二话不说,便命随行的衙差将尸体抬回衙门。“师爷不必客气,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配合。”
荆子言向张涛点头致意,并请张涛带元谨去查失踪人口卷宗。柳静颐已经给出不少线索,顺着线索找出保存尸体之人,应该不是难事。
“主子,属下猜测,这保存尸体之人,应该是她的亲人或者爱人,不忍心她的尸体腐败变成白骨。这尸体面容保存完好,让人进行画影图形,张贴告示,应该能很快知道此女的身份。”相对于焦震的消极怠工,柳静颐倒是干劲儿十足。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药材。”看着那三箱受潮发霉的药材,柳静颐肝肾都在疼。“紫苏,你快去找人,将这三箱药材晾出来,待太阳出来,拿出去暴晒。”她还是想抢救一番。
“静颐,这药材可是常用药?”看着柳静颐心疼的表情,荆子言忍不住问道。
柳静颐把头摇的似拨浪鼓:“主子,这三箱药材可不是普通的药材,都是难得一遇的顶级名贵药材,这些药材加起来价值几十万两银子呢,等闲之人可用不起。”
荆子言心下一惊,有些阴沉的说道:“静颐,你除了查清这药炉的大夫外,还要把这三箱药材的来历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