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玉环和李隆基说话的时候,王难得护送郭海从太极殿秘密出发,穿过御道,一路来到兴庆宫。
当李隆基回到南熏殿时,边令城小跑着进来了,附耳向他说了什么,李隆基猛地站起身,惊道:“他还活着吗?”
边令城点头道:“微臣在朔州见过郭海,就是他本人,不会错!”
李隆基沉吟半晌,吩咐道:“让他进来吧,再传旨让高华和李羽一起觐见!”
王鉷推开中书省最北面的一间办公房,焦急地冲了进去,连声道:“相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林甫镇定问:“别急,慢慢说,出了何事?”
王鉷急道:“刚刚得到消息,边令城带着一个穿斗篷的人进入南熏殿面圣,而且没过多久,李羽和高华也进去了!”
李林甫脸色微变,握紧拳头,一字字道:“那人一定是郭海,我们被李亨耍了!”
王鉷脸色苍白道:“现在怎么办?”
李林甫急步道:“快走,去南熏殿!”
中书省原本位于皇城,但李林甫很早之前,就在兴庆宫内增设了一个中书省行署,位于兴庆殿之左,能随时面见李隆基。
两人急忙离开行署,朝着南熏殿急行。
从兴庆殿旁边经过时,前方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最前面两人赫然是太子李亨和广平王李豫。
“李相,您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太子微笑道。
李林甫眼角跳了跳,冷冷道:“太子殿下好算计,多年隐忍,一鸣惊人,李某人终于着了您的道了!”
太子淡淡道:“这得多亏你最近把注意力都放在金吾卫头上,不然以你的警觉,本宫的计划定瞒不过你!”
李林甫深吸一口气,道:“鹿死谁手,尤为可知。”从太子身边经过。
来到南熏殿外,只见高力士正守在门口,面带微笑,仿佛正等着他一样。
李林甫沉声道:“本相有要事求见圣人,还请高正监通报一声!”
高力士微笑道:“右相请稍等片刻,圣人正在处理一桩案子。”
李林甫不再言语,负手站在门外。
过了良久,大门打开,边令城领着李羽和高华从里面走了出来,最后面还跟着一名穿着灰斗篷的男子,正是郭海。
郭海瞧见李林甫后,急忙将头低下去,不敢看他。
李林甫也不去看他,朝高力士道:“请高正监帮本相通报一声。”
高力士答应一声,进去后不久,便走了出来,微笑道:“李相请进去吧。”
李林甫点了点头,进门前,忽然朝李羽看了一眼。
李羽也是头一次与李林甫见面,如此局面下,这位老者眼神中依然保持着镇静,不由暗暗佩服。
他默默打量着李羽半晌,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语毕,朝着大殿而去。
高华拉着李羽来到走廊拐角,皱着眉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突然就让我把朔州的事说出来,你现在总该和我解释一下了吧!”
李羽叹道:“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瞧出来了吧,这是太子殿下、王忠嗣将军联合贵妃殿下,一起向李林甫发难!”
高华哼了一声,道:“少拍马屁,我当然看出来他们要对李林甫动手,可问题是,他们何时开始的计划?郭海又为何没有死?”
李羽沉默了一会,道:“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的。据说,是太子提前在郭府埋下暗桩,那人猜到李林甫事败后会对郭海和裴晃动手,于是提前一步说动郭海,找了个人代替他假死!”
高华沉着脸道:“如此大的计划,他们竟一直瞒着你我,只让我们作证指证李林甫,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李羽默然不答,他很清楚,自己和高华、甚至杨玉环,在这次事件中,都成为了太子手中的棋子。
不,准确来说,他才是棋子,高华和杨玉环都是因为他才被驱动,不过为了扳倒李林甫,他也只能忍耐一次。
高华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父亲曾说过,太子是个比庆王更阴狠的人,他既然没有让你完全知悉计划,就说明并不信任你,你小心些。”
李羽点头道:“我知道。”
高华笑道:“好了,不管怎么说,能抽李林甫一棍子,也是件快事,咱们赶紧去春……”话说一半,忽然睁大眼睛道:“绑架王韫秀的人,不会就是李林甫吧?”
李羽摇了摇头:“不必多猜想,等抓到了张述,就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
说完,两人一起离开了南熏殿。
在春回院又蹲了一日,依然没有收获,临近傍晚,一名飞龙兵进入屋中,附耳向高华说了一阵话。
高华摆手示意那人退下,转过头,满脸喜色的朝李羽道:“李林甫垮台了!想不到郭海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李羽心想:“靠的可不止是郭海!”忙道:“快详细说说!”
高华笑道:“他主动向圣人告老还乡,圣人已经准了!”
李羽一愣:“告老还乡?”
“是的。另外,他还向圣人举荐王鉷接任中书令,圣人已经答允了!”
李羽暗暗点头。
李林甫毕竟是李隆基一首提拔,倘若对外声明他的罪行,就是打李隆基自己的脸,告老还乡算是给两人都保全脸面了。
至于王鉷,则是李林甫给自己留的退路,而李隆基也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太子,王鉷现阶段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
李林甫回到月堂时,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在月堂等候多时的众人齐齐站起身,王鉷跪倒在地,悲切道:“恩相,都是我等疏忽,才让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您责罚我们吧!”
李林甫沉默了一会,问道:“吉温呢?”
一名面色古拙的中年男子道:“他已经自尽谢罪了。”此人叫罗希奭,与吉温、卢铉一起,被称为李林甫的三大爪牙。
董延光面色一狠,咬牙道:“相爷,咱们手中握着南衙禁卫,庆王掌握着半数羽林军,不如包围皇宫,再让八部死士刺杀太子和广平王,逼皇帝传位给庆王如何?”
李林甫淡淡道:“若是仔细谋划一两年,又能趁太子和皇帝不备,也许还有两分机会。然而,此时此刻,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王宽急道:“可若是甚么都不做,咱们迟早都会被太子一党除掉啊!”
李林甫上前两步,将王鉷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局面至此,责任都在我,是我太小看李亨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一个机会!”
众人忙问:“甚么机会?”
李林甫目光四顾扫了一眼,一字字道:“接下来,可能是咱们最艰难的时候,太子一党会对咱们穷追猛打,但你们必须忍住、挨住,方有转圜余地!”
董延光叫道:“一味挨打能有什么用?”
李林甫眯着眼道:“咱们就是要助长太子一党骄纵之气,只要他们行事越来越狂纵难制,迟早引起圣人愤怒,到时圣人定会再启用我,打压太子!”
王宽皱眉道:“这能有用吗?”
李林甫胸有成竹道:“李亨一辈子被本相压制,如今一朝解放,定然意气风发,再难自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圣人,他不会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
罗希奭颔首道:“说的也是,皇帝既然同意让王中丞接替中书令,便说明他对太子确实不放心!”
董延光和王宽对视一眼后,也都同意了李林甫的计划。
王鉷嘴里也同意了,眼珠子却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陈希烈则唯唯诺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