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表情变得无比严肃,看得我都吓了一跳。看来先前的悠闲状态都是假的,他分明是想装作漫不经心的放松样子来迷惑某些人,然后暗地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问题是,他不早告诉我!
我随着他紧迫的目光走到屋内,打开我的背包,在里面翻找起来。
可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的肚子还是很疼。确定要在随时可能腹泻的情况下,去对抗未知的敌人吗?
我暗暗叫苦,也没辙,拿上武器后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房间的角落,看着他背对着我,面向门口的方向站立着,从他的姿势来看,他很紧张。这倒是很罕见的。
与此同时,我却不合时宜地腹痛,也不知道这个小破餐馆到底给我上的什么菜,竟然让我在关键时刻……
我在方修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咧嘴地捂住腹部蹲在屋子里椅子旁边,一面尽可能地调整姿势免得更加疼痛,一面向门口张望着,怕那些未知的敌人好死不死,偏要这个时候冲进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那边没动静,我这里倒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好奇怪……
很快,我就明白了,自己身体所做出的立刻的感知反馈是指的什么。
冷。
这里很冷。这是我一进房门就感觉到的,在并不算寒冷的秋季,我穿着衬衣,却在房间里感觉到了极度的寒冷。
没错,就是寒冷。那凉气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将离地面最近的我冻得直哆嗦,而我确信,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状况。
难不成,这底下有一个大冰窖?
不对呀,我们这是旅馆的二楼,底下是一楼,也就是我们刚才吃饭的餐厅,这寒气……不可能是从楼下渗出来的。
那么……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是屋里?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黑乎乎的床底下。
由于这里的光线实在昏暗,再加上角度的原因,我看不清床底下有什么,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下面肯定有某种古怪的事情。
因为那极度的寒冷,可能正是从床底下蔓延开来的。
想到这儿,我决定还是远离那不祥的床比较好。这旅店的条件实在太差,我都能清楚地闻到从床上勉强叠成方块的发黄的被子里透出的较为强烈的霉味。
我不是什么挑三拣四的人,但睡在这样的被子里,想必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就在这时,我才看出来,这个房间真正的不对劲的地方。
房里不止我和方修两个。
这想法一出,我顿时觉得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我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边挪动,尽量不惊动那“第三个东西”,一面想方设法引起方修的注意,好让他知道这里的状况。
“喂,喂!”
我压着声音对方修喊着,没想到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房门,像是看入了迷,完全无视了我的警告。
我慢吞吞地移动到离床较远的地方,正以为自己总算远离了危险,不会在第一时间遭到对方的进攻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腿上一麻,竟是那寒气追了上来,在我的身边萦绕着,一点点地浸入我的体内。
这感觉就跟在没有铺上床垫的硬板床上睡了一晚差不多。我只觉得那寒气似是浸入骨髓,让我的腿部感到一阵酸涩。
真冷!
我的牙齿都开始打战了。
终于,在那刺骨的寒意愈发强烈的时候,我看到,在床底下隐藏许久、最终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状态的“他”,迫不及待地现了身。
“方……”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同伴的名字,只见一大团乌黑的气体从床底下像是有生命的物质一般窜了出来,颠了几下,像是某种生物般四脚着地地冲我爬了过来。
对于它的突然出现我是喜忧参半,一方面它终于不再吊人胃口而是以真面目示人,另一方面,它这个时候跑出来,显然是拿准了我被这寒气冻得僵硬难过的现状,准备趁人之危。
不过此时此刻,在长期的腹痛以及寒毒的侵蚀下,我的脾气显然也不怎么好,更别说要眼睁睁看着对方耀武扬威地从正面扑上来了。我快速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以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把手里的濯锈对准了那大模大样地找上门来的一团黑雾。
看他那样子,虽然装神弄鬼地搞得很吓人,但那人类的轮廓是他放多少黑雾都无法掩盖的。我咧嘴一笑,将武器笔直地对准了那东西,只等他傻乎乎地撞上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团被黑雾包裹着的人竟然像是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起来,他绕过我的前方,一瞬间来到了我的头顶上方。
这样被俯视的状况不是很妙。我急忙闪到一边,看着那家伙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继续像动物一样四脚着地地对我爬了过来。
我正要跟他比试一番,却只听身后方修说道:“宋濯,别靠近它!”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的指挥,都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往后面退去。
果然,当我退开之后,我立刻就明白了他刚才那句“别靠近它”的意义。从黑雾之中隐隐约约飘散过来一大团寒气,正向我冻得僵硬的身子袭来,要不是及时退开,我可就着了这家伙的道儿了。
然而,就在我庆幸自己先一步避开了危机的时候,叫我不要靠近对方的方修竟然一闪身落到了我的前方,正对上那团气势汹汹的黑雾,并快速向它冲过去。
我吓了一跳,“喂,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它会把你冻僵的!”
他头也不回:“我跟你不一样!”
切。
我把胳膊抱在胸前。我倒要看看,他那样低的体温是如何能够应付这黑雾的寒毒?我受不了的寒气,他的忍耐力就会比我强多少吗?
可是,方修好像真的没有受到寒气的影响,他干净利落地一刀下去,就把那神经兮兮的黑雾钉在了地上。
那团黑雾并没有立刻死掉,它尽管身体已经被刀穿透,但依然拼命地挣扎着,还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随着它的挣扎,我更是感觉到寒意从它的身上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地冲出来,把几步外的我都激得一哆嗦。真不知道方修是如何忍耐那近在咫尺的寒冷的?
过了片刻,那团黑雾终于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只有几声微弱的哼哼声表明它还没有死透。
“你为什么不受它的影响?”眼见战斗结束,我直截了当地问他道。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抬起眼睛。
“因为,这是蛊毒。”
“啊?”
我嘴巴张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
不是说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着蛊,而是我脑海中对蛊的印象几乎全部都来自顾苏,而方修现在告诉我,这团黑雾一样的东西所使用的,竟然也是蛊。
我想起来,在墨氏族地的时候方修曾经说过,他的体质较为特殊,一般的蛊对他没有效果,这也就能够证明,他说的应该没错。
他接着说道:“并不是因为我能解蛊,只是我多年练习‘焚烬’,身体内部生成的一种特殊物质会将普通的蛊毒全部杀死。据我所知,蛊虽然被人们形容成一种法术,但说得简单一点,它是一种生物滋生出来的病毒。”
我有点明白了,“所以说,你体内的物质算是在‘以毒攻毒’,把浸入身体的蛊毒给剿灭咯?”
“可以这么理解。”
也难怪,顾苏那隔空让人拉肚子的神功在我小时候曾经被奉为魔法,而在他面前,却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又说道:“你今天肚子疼,也是因为中了蛊。”
“什么?!”
这一次我可真急了,“喂,既然你知道我是因为这个才难受的,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很是恼火,“其实,你一早就知道这个旅馆有问题吧?房间的床底下有黑雾一样的怪物,我也在吃饭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蛊毒,合着这一切你早就晓得了,却看着我被怪物吓一跳、忍受不明不白的肚子痛!”
他毫不在意我的怒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紧,待会儿我们出去了,你去找那苗家的女孩解蛊就好了。”
不等我下一句出口,他兀自转身离开了。
“疼的不是你,你当然不要紧咯。”我气哼哼地跟在他后面,心想着有了机会一定要往他的咖啡里加上一大把巴豆,让他尝尝跟我一样的滋味……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对我道:“宋濯,到时候你去找其他人,不用跟着我。”
我翻白眼,谁要跟着你了?跟着你不仅没肉吃,还会被坑死!
我马马虎虎地点点头,“知道知道,不会妨碍你打怪的。”便抢先一步从他打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走廊上除了一股霉味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顾苏她到底住哪间,要不要到前台去询问一下?
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白痴:这个破旅馆根本就是有问题好么!方修他没有直奔对方部族的老窝而去而是选择了停留在这里,原因应该就是——这个旅馆,正是和我们要找的部族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