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下午的时候便醒了,青时那个丫头却一直都昏迷着,夏芜说她落水的时候呛了几下,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才一直没有醒。
确认了她没有大碍,颜姝宁才放下心来,商家公子体内的毒已经被抑制住,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还未可知。
第二日的时候,宫人来请颜姝宁去大殿。
“你们师尊回来了?”颜姝宁坐在一处窗栏上,窗外落花一阵阵随风飘进来。
“是。”那小丫对上颜姝宁的视线,悄悄红了脸,“尊上觉得怠慢了姑娘,说特意请姑娘前去赔罪呢。”
颜姝宁冷哼了一声,“既是赔罪,他本人为何不亲自来见我,还劳烦我去一趟?”
“这......”
颜姝宁看着面前小姑娘耳朵都红了,也不再逗她,从窗栏上跳下来,笑道,“走吧,麻烦你给我带个路。”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这蓬莱仙岛貌美的仙子众多,但是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潇洒恣意,眉眼处处绝色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急忙道,“姑娘随我来吧。”
说是大殿,实则不过是一处更加僻静宽敞的居所,这蓬莱岛处处犹如世外仙境,虽不豪华,但是却是让人觉得没有一处不舒服的。
那丫头领着颜姝宁进去,前厅摆了各种各样的草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药香,几个宫人童子将晾干的草药收起来,又换了新的上去。
“这些草药都是你家师尊采的?”颜姝宁好奇。
“是的姑娘。”那丫头提起来眼睛都亮了许多,“我们师尊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最爱侍弄些药草,喜好亲力亲为,平日里也就这些晒药的小事能劳动我们。”
点了点头,颜姝宁想起与蓬莱仙君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当初她率军北上讨伐,路过大夏和敌国的交界难民城,正好遇见几个无赖,将路边坐馆看病的药摊掀了个底朝天,那看病的大夫凭白挨了一顿打,脸上糊了一层的血。
颜姝宁当时便拔了剑,让人将那几个无赖绑了,让人救了那郎中一命,但是哪曾想那郎中是个没心肝的,第二日便不声不响的跑了,只留了一张字条写了几个大字:有缘再会,救命之恩来日偿还。
颜姝宁觉得这人有趣,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当日被打的那么惨的郎中原来竟是鼎鼎大名的蓬莱仙君。
“姑娘慢一些,小心台阶。”小丫头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到了。”那小姑娘将她领至一处木门前,轻轻在门上叩击了两下,说道,“姑娘进去吧,师尊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颜姝宁道了谢,木阁中倒不像她想的那样冷清,反倒是充满了生活气息,一个白发的老头坐在药炉边,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调子。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那人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颜姝宁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拿着蒲扇的手才顿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你来了?”
颜姝宁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一声,“老头儿,你比我想的还要老的多。”
“哼。”那老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没大没小的,若是论辈分,老夫可以称得上是你这个小丫头的祖宗了。”
那老头放下蒲扇,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药灰,回头仔细的看了看颜姝宁,叹了一声,“原本我想着,时间还长,总有机会再见你一面,只是没算到那一面过后,再见会是这样的光景。”
颜姝宁笑了下,“生死有命,谁能料到自己下一刻是死是活,不过现在我们还能再见这一面,已经是命运给我们的另一种恩惠,不是吗?”
“恩惠?”那老头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这副不人不鬼不神的样子,如何算得上是恩惠?”
“也对。”颜姝宁耸了耸肩,自然而然的从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能重回一趟人间,重见人世的风光,倒也值了。”
她倒是洒脱的很,说变了,还是一如初见时那副跅弛不羁的模样,但是又带着一股子疯劲儿,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你果然和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同。”那老头叹了一声,到底是拿她没有办法,“原本还想着,若是等到你百年,收你进我这蓬莱殿做个炼药的小童,现在看来,若是真的收你进来,我这蓬莱殿怕是要遭殃了。”
“那还要多亏我没能多活几年。”颜姝宁啧啧了两声,“你这蓬莱殿可是真的无趣,还不如我的鬼界自在,若是待在你这里,我怕是要闷出病来了。”
“哎?”那老头说道,“你这个丫头,这千百年来,能挑剔我蓬莱岛的,你还是第一个。”
“是我之幸。”颜姝宁和他碰了个杯。
两人相谈还算甚欢,只是这茶若是换成酒会更加好。
举杯间,掌心的图案若隐若现,那老头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放下杯子,“你身上七魄精魂,如今已残剩五魄,就算你再过强大,怕是日后重回鬼界,也不太容易。”
颜姝宁手指顿了一下,笑了一下,“那又如何?”她放下杯子,“是人是鬼,我本就不在乎,只是个人的选择不同,应该付出的代价也不同。”
那老头叹了一声,“你既然如此清楚,也该看得出来,你与他二人本就是殊途一场,来世他未必还记得你,你用自己的两魄惊魂换这一场露水情缘,又是否值得?”
颜姝宁沉默了片刻,同样的话她听过许多次,在西北军营的营帐中,栈温也是如此问她,在得知她想将自己的一窍精魂融入殷寒咫体内时,栈温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冷着脸看着她,开口便是,“他值得你如此做?”
也许在他们眼里,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值,殷寒咫不过是一个凡人,死后就是位列仙界也会抹去在凡间所有的记忆,炼化仙骨,再也不会同她有分毫的牵系。
“我只是......”颜姝宁当时看着他,皱着眉,“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命就如此残殒,所以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回来,不甘心......自己和他的交集就这样化作一抔尘灰。
“世人都道殊途。”颜姝宁抬头看着天,“可我偏偏要他永生永世,都只能同我在一起。”
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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