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热气凝结成霜,遮的眼前模糊,但是颜姝宁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害怕一闭眼,眼前的一切就都化作了梦幻泡影,和落在掌心的雪一样散了。
可是一直到那道身影迎着风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点点的变得清晰起来,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像死人的温度,可是动作却极其温柔,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那食肆的老板娘自然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颜姝宁泪流的更凶,连睫毛都是湿的,殷寒咫从未见她如此的样子,心口一阵阵的钝痛,那些年割在身上的刀剑都变得远不及一刻的心碎撕裂。
“对不起。”殷寒咫再也忍不住,将人重重的揉进怀里,眸中如深潭落入碎石,尽是心疼亏欠,“让我的晚晚受苦了。”
颜姝宁靠在他胸前,颤抖的肩膀浸湿了半边衣襟,一下一下用拳捶着他的肩膀,“你回来晚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殷寒咫任她捶着,纹丝不动。
“你说了不会让我等你等太久,但是你还是食言了。”
“对不起。”殷寒咫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是我的错。”
听到这句话,颜姝宁眸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流着,像是在宣泄着这些日子里内心积郁的痛苦和不满,嗓子哑着,“我们的孩子长的像你,性子也像你,不爱亲近人。”
殷寒咫淡淡的勾了勾唇,“嗯”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更像你一些。”
颜姝宁靠在他怀里,哭累了,经久的疲惫涌上来,她像一只终于归巢的鸟,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后院的梅花都开了,但是我没有去看,听青时说,那里的梅花开的比去年的还要好。”颜姝宁闷闷的说。
“我陪你去看。”殷寒咫的声音传来,手掌轻轻的放在她的头顶,“每一年的。”
“我不要你的承诺。”颜姝宁拒绝的果断,殷寒咫曾许诺过她许多,但是在那之后两人总是会被迫分开,就像是一个不变的定律,颜姝宁都有些怕了,“我不信你了,越是好看的男人就越是会骗人。”
“这次不骗你。”殷寒咫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永远不骗你了。”殷寒咫说。
雪下的越发的大,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落落,将整片街道都覆盖的一片雪白,夜色渐渐暗了下来,荧白的雪色最终落下两串紧紧相依的脚印,凌乱的散在一起,密不可分。
......
咚的一声!
王府还陷入一片漆黑的宁静,窸窸窣窣的雪掩盖了急切的拥吻,热切缠绵,像是为了弥补这些日子噬骨的思念分别,急于将对方揉进自己的筋脉血肉。
呼吸凌乱间,借着映进来的雪色,颜姝宁一半儿脸陷入黑暗中,才看清对面的人。
眉目依旧如初的妖冶惊艳,如深渊冰雪,压抑着思念渴求,侧脸一道细小的疤,就像深渊裂开的鸿沟,显得眉眼更加深邃。
颜姝宁抬手抚上那疤痕,眸光跟着动了一下。
殷寒咫抓住她的手,半是戏谑的笑着,“是不是丑了?”
“没有。”颜姝宁轻轻摹画着他的眉眼,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更好看了。”不过看着这疤,她家能想到当时这张脸上沾了血的模样,皱了皱眉,“何时受的伤?”
殷寒咫吻了一下握着的指尖,好像这件事丝毫不是什么要紧事,“和军队失散的时候。”
当时的风沙来的莫名其妙又极其凶猛,他也只能先将大军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自己却没有逃脱,卷进风沙的时候他想着自己这次又要失信了。
醒来之后殷寒咫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视线昏沉阴暗,入目是破败的茅草屋顶,耳边是一道惊讶的声音,“哎呀,他醒了!”
殷寒咫动了动胳膊,迟钝的痛觉涌上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哎呦,你别动了。”一道俏生生的声音说着,伸手将他按了回去,“你现在身上带着伤,哪里也去不了,还是好好的躺着吧,不然一会儿身上刚包好的伤又要裂开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殷寒咫的声音哑的不像话,一碗水递到了他唇边,殷寒咫凑着喝了两口,嗓子才觉得好了一些。
那小姑娘旁边还站着个老妇人,开口说道,“公子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伤的太重,中间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命了。”
“两个......两个月。”殷寒咫剧烈的咳了一声。
已经过了两个月.....晚晚还在等着他。
“哎,你做什么!”那小姑娘刚转头,就见他挣扎着从床上翻了下来,吓得急忙去扶住他,“你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若是伤口再崩开,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我......我没事。”殷寒咫挣扎着坐起来,看了看两人,“不瞒二位,我出来时我娘子已经怀了身孕,我得早点儿回去,她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
那老太刚发现他时,看着他一身甲胄,年纪轻轻的,本以为是哪个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可怜人,没想到家中还有一个妻子等着他,叹了一声,“这世道这么乱,也是可怜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离了家不能回,不知道家里的娘子该如何以泪洗面。”
以泪洗面怕是不会,若是那样他也就不必如此忧心了,只怕是那个小祖宗会一直痴心窟等着他,哪怕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
“只是你现在身上的伤实在是重。”那老太知道他的伤是何样子,劝道,“就算你现在急着回去,也走不出多久,还是好好的养好了伤,再回去也不迟。”
殷寒咫自然也知道,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去养伤。好在他现在清醒了,能自己运功疗伤,比起之前的情况要好了许多。
又休养了几日,刚能下床的时候殷寒咫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一刻都没敢耽搁在路上,可是还是回来晚了,看着满城热闹的状况,才发觉已经到了元宵,万家团圆的时候。
离家之时还是枝叶繁茂之时,回来的时候京城已入隆冬。
到底还是让她等了这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