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宁走后不过半炷香的时候,陈南王府便传了消息过来,颜函雨恶疾加重,不幸殒身了。
“知道了。”颜姝宁坐在马车里,反应倒是十分平淡,随手吩咐道,“去向颜府传消息吧,劝父亲节哀。”
下人立马就去了。
颜姝宁心想着,估计颜元祁也不会太过伤心,自己爱护着长大的女儿犯下那么大的过错,怕是早就磨灭了那点儿微乎其微的父女恩情。
果然,颜府只是派了两个小厮匆匆的把颜函雨的尸首从陈南王府接了回去,和早就疯魔而死的许氏合棺葬在了一起,并未入祖宗宗祠慕陵,就是颜家族谱也早就将二人划去了,现在颜家继承人一脉清清楚楚的写了嫡女颜姝宁之名。
同时,颜元祁还派了下人来璟王府慰问了一番,颜姝宁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兴致不高的样子,“麻烦回去告知爹爹,我在王府一切都好,不必劳他挂心。”
“是,小姐。”那小厮犹豫了片刻,犹豫道,“只是小的来之前,三夫人曾拜托小的向小姐问好,还让小的送了夫人亲手绣的荷包过来。”
他双手捧着一个金织淡青锦绸缎面的荷包出来,颜姝宁伸手接过来,绣品精致,摆线十分工整,一看便是人花了心思的。
“三夫人?”颜姝宁细细的抚摸过那荷包,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物,颜府大摆满月宴的时候她们见过一面,意外的帮了他们母子一把,想来如今她们二人在颜府应是能立的住脚的。
“他们母子二人如今可还好?”颜姝宁漫不经心道。
“托小姐的福,三夫人和少爷一切安好,现在府中上下皆是由三夫人掌管的,自从.......”那小厮停顿来了一下,“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老爷对三夫人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早早找了大夫给夫人调养身子,现在也无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颜姝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她想见我?”
那小厮没想到她会猜到自己将说的,只道,“是,夫人想邀小姐去府中一聚。”
若是为这那点儿恩情,颜姝宁早就说过不必报答她,此番来邀,想必是有其他的要事。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三日后我会去颜府寻她,但是此事不要让父亲知晓。”
“是,小的明白。”
那小厮得了回应,便带着消息走了。
三日后。
颜府上月的账目出了点儿问题,张氏叫来了府里的管家核实,算账的功夫就花费了一个时辰。
管家从她手中收过账本,道,“夫人,冬日就要到了,今年府中的炭火银钱要不要一并交代了,省得来日再费些功夫。”
张氏揉了揉额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着日头.......”那管家还未多言,一道声便接下了他的话,“是巳时了。”
看清来人,那老管家露出几分惊诧,像是不可置信似的,“大小姐?”
颜姝宁淡淡的点了点头,还是张氏先反应了过来,从桌案后走出来,俯身跪拜,“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那管家也跟着下跪,但是被颜姝宁挥手拦了下来,“今日本就是私邀,我来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那管家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还为她们关上了书房的门。
“坐吧。”颜姝宁示意道,“夫人不是有事找我?”
张氏停顿了一下,按照她的意思在颜姝宁旁边坐下,“我没想到娘娘真的会应了我的邀,本以为是见不到了。”
颜姝宁淡淡的勾了勾唇,从腰间解下那香囊来,“夫人以此相邀,定然是有要事相商,我自然是要来的。”
与上次一见相比,两人如今都变了许多,张氏看着面前的人,又回想起那年满岁宴上出手相助他们母子的情形,当年依旧,人依旧,她不由笑了一声,“当年娘娘对我们母子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报答,若是没有娘娘,也没有我们母子如今的活路。”
她起身拂袖跪地,“多谢娘娘大恩!”
颜姝宁先一步扶起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当年之恩,你早已跪过,今日再跪,便是我欠着你了。”
张氏便也没有固执,起身在她旁边坐下,说道,“今日邀娘娘前来,是因为我前些日子规整府中旧物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一些嫡夫人的旧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交给娘娘。”
“旧物?”
“是。”张氏从书房后面取了东西出来,用锦缎子仔仔细细的裹了几层,不过略显的旧暗,十几年前的旧绸缎,到现在也保存的完完整整的。
“府中上下先前都是许氏做主,我料想着她定会将嫡夫人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书房这一处应是缺漏了,前些日子便翻出了。”
她将那布包放在桌上,“为了确认里面是何物,我无心打开看了一眼,不过未曾拆了里面的东西,娘娘莫要介意。”
颜姝宁抬起手抚过那暗旧的锦缎,依稀记得,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
布包打开,,里面也只是放着几封信函,还有一沓包裹整齐的宣纸,经历了多年的存放,边角已经发黄稀薄,一不小心就会散掉。
颜姝宁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吾儿亲启。”
是母亲死之前留给自己女儿的。
颜姝宁却没有打开那封信,指尖颤着,最终还是将它同别的放在了一起,仔细的重新放好,眸中意味不明,想起记忆里那个模糊温柔的女人。
明眸皓齿,眼角带笑,像种在江南湖边挂着细水的柳树。
却也像浮萍一样无根无依,飘零随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