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林的话,让盖亚安宗母沉默了下去。
血环氏族有着古老而又神秘传统,历代酋长会在族群的圣地中进行一场可怕的仪祭,通过献祭一只眼睛,看到自己的死期。约林的父亲,血环氏族的前任酋长基尔罗格·死眼,便通过这种办法窥见了未来。
他知道自己最终会在已沦为废墟的奥金顿死于一名人类之手。所以在那之前,他的战斗总是特别英勇,随旧部落征伐艾泽拉斯期间立下了赫赫战功。
甚至在部落大军北上,分兵声东击西重创奎尔萨拉斯,而大酋长则带领主力部队直取洛丹伦王都之际,基尔罗格·死眼率领包括血环氏族在内的几个氏族,将卡兹莫丹的铜须矮人,压在铁炉堡里寸步难出。
但最终当部落溃败,残兵败将逃回德拉诺后……他的死亡还是如期而至。耐奥祖在早已归顺燃烧军团的塔隆·血魔等影子议会余孽的裹挟下被迫重组部落,此后收集神器、重开黑暗之门等行为,招致了联盟远征军的反击。
面对这支精锐部队势如破竹的攻势,部落节节败退。为了掩护耐奥祖撤退,就如同基尔罗格·死眼在血环氏族的仪式中看到的那样,他在奥金顿之中,与联盟远征军的高层指挥官达纳斯·托尔贝恩奋战,最终被其斩杀。
不久后,耐奥祖肆无忌惮地开启通往其他世界的传送门以求保命的行为,让涌入这个世界的空间之力彻底把德拉诺撕碎。血环氏族位于原塔纳安丛林,现地狱火半岛的祖地,也因此沦为一片废墟。至少那个用来举行仪式的洞窟,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十三年前。
盖亚安宗母和大多数人一样,都以为他的那只眼睛是在战斗中失去的,亦或是为了致敬亡父而刻意弄瞎的。因为约林从没有说过,自己举行过血环氏族的神秘仪式,况且就连时间也对不上……
这让盖亚安宗母感到十分古怪。
她看向约林,问道:“孩子,这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约林点了点头,“十三年前。在我父亲死后,那个人找到了我,带着我去了血环圣地的废墟。在那里,我举行了血环氏族的仪祭仪式,窥见了自己的未来。”
“谁?”盖亚安宗母眉头微微皱起。
“就是刚刚那个穿着红色法袍的外族人。所以今天我才会从泰罗卡森林来到这里。”约林说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加尔鲁什终于忍不住了,用斥责的口吻说道:“约林,你疯了?就凭你那几百族人,也想参与这场战争?”
他说的没错,约林确实很惨。
或者说,血环氏族确实很惨。
就在德拉诺被撕碎后的第二年,燃烧军团便派来玛瑟里顿统治外域。许多曾饮下玛诺洛斯之血,屈服于心底嗜血欲望的兽人氏族,依旧没能逃过这位新来的深渊领主的掌控,全部沦为了燃烧军团的奴隶。
其中就包括血环氏族。
而逃过厄运的约林,身边只聚集着很少一部分血环(窟)氏族的同胞。
“这是我的命运,加尔鲁什,而我会去迎接他。而不是像你这个懦夫一样。”约林面色不善地打量了一眼加尔鲁什,讥讽道。
“什么?”加尔鲁什勃然大怒,“你说我是懦夫?那你敢不敢和我决斗?”
这两人的体型,差距堪称是天差地别。加尔鲁什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血脉,肌肉虬结,身材高大。
反观约林,却全不似他父亲基尔罗格那般,身材只能算是中等,比起寻常兽人,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还穿着一身长袍,显然并不十分擅长战斗——或者说,不屑于只用鲁莽的方式解决问题。这让他看起来稍显文弱,至少若是决斗真的发生,谁都不会认为他能胜过加尔鲁什。
可约林·死眼却毫无畏惧地盯着加尔鲁什,挑衅道:“来啊,我窥见过未来,我知道我绝不会死在你手里。但你呢?你又是否知道,谁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在那只独眼的注视下,加尔鲁什没由来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由咽了口口水,紧接着就羞恼起来,正要发作,就听盖亚安宗母大声说道:“够了!”
加尔鲁什咬牙看了一眼约林,含恨收声,约林也恭敬地退下了。在加拉达尔,没人会顶撞德高望重的盖亚安宗母。
两人的宿怨由来已久。早在数年前,当约林带着那几百名血环氏族的兽人,到泰罗卡森林建立据点定居时,担任加拉达尔军事领袖的加尔鲁什便颇为不喜。因为这不光削弱了加拉达尔的防御,也导致许多渴望展开新生活的加拉达尔兽人,跟着约林一起去了泰罗卡森林。
在加尔鲁什眼里,约林特立独行,不服从自己的管束。而在约林眼里,加尔鲁什也丝毫没有他父亲那般的气概,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像孩子一样深深依赖着照料自己长大的盖亚安宗母,离了宗母,一点独立的意识都没有,这对兽人而言简直是个耻辱。
“咳……咳咳……”不知怎么回事,盖亚安宗母突然咳嗽了起来。
加尔鲁什与约林吓了一跳,一个跑去储物罐里拿草药,一个扶着她躺了下来,摩挲前胸,捶打后背,好一通忙活。
年前,本就步入迟暮之年的盖亚安宗母患了重病。这让每一名玛格汉兽人忧心忡忡,生怕宗母会熬不过这年的冬天。他们离不开这位智慧无穷的萨满祭司长者,更不能没有她的指引。
咳嗽平息后,盖亚安宗母看向正蹲在火边给自己舂捣草药的加尔鲁什,轻声说道:“加尔鲁什,你得去。和约林一起。”
“宗母……”加尔鲁什手上一停,拿着石臼走了过来,用恳求般的目光看向盖亚安,“我走了,您该怎么办?我不能去,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再说……再说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个外族人的话!什么命运,什么未来?”
盖亚安宗母眉头一皱,声调微微拔高道:“难道别人就不行了?”
加尔鲁什烦躁地摆了摆手,“那些蠢货能把药材煎糊……”
“难道你真的是个惧怕战斗的懦夫?”盖亚安宗母打断道。
“我不是懦夫,”加尔鲁什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我真的不想离开您,宗母。”
“那就去证明自己吧。现在就去收拾行装,今晚就和约林启程前往沙塔斯,去见那个外族人。”
“我……”加尔鲁什见拗不过宗母,只得落寞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身子骨还硬朗得很。你们回来以前,我是不会回归先祖之魂的行列的。”盖亚安宗母说道,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加尔鲁什和约林急忙加快了进程,舂捣草药,架锅烧水,把黏糊的草药茎叶倒进去搅和来搅和去……
喝掉药汁后,盖亚安宗母好不容易才在加尔鲁什与约林的俯视下睡着。
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静悄悄地离开,可帐篷外却有一道声音炸响:“宗母,我回来了!”
很快这个大嗓门的兽人就撩帘而入,肩膀上还扛着一对根部鲜血淋漓的雷象牙,受到了加尔鲁什与约林无比责备的注视。
“啊,你回来了?今天收成如何啊?”但无奈的是,宗母还是被吵醒了,对这人投去了温和的目光。
“先祖之魂在上,我们今天居然打到了一头落单的雷象!这下我们不用发愁这个月的肉食了!”站在帐篷边的兽人撂下肩膀上的雷象牙,喜气洋洋地说道。
此人身材高大,竟完全不输于加尔鲁什。看起来五大三粗,可眼神却很是清明,显然要比加尔鲁什聪明得多。说完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加尔鲁什与约林,显然注意到了两人间的古怪氛围,问道:“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加尔鲁什冷哼一声,没有回话。约林则撇着嘴摇了摇头。
“德拉诺什,你也去。跟加尔鲁什、约林一起……”盖亚安宗母翻了个身,背对着三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去哪?”被称为德拉诺什的魁梧兽人疑惑道。
他便是……
德拉诺什·萨鲁法尔。部落入侵艾泽拉斯之际,他的父亲瓦罗克·萨鲁法尔,深知此行艰险,且已察觉到了恶魔对兽人全族的腐化。是以把尚在襁褓之中的他留在了德拉诺,并送到加达拉尔的盖亚安宗母这边,待在红豆症患者之中躲避征召。
至此已有二十多年了。可以说,德拉诺什,也和加尔鲁什一样,是被盖亚安宗母抚养长大的。
“什么?也让他去?”
“宗母,这绝对不行,他必须留下来……”
而加尔鲁什和约林,则同时表达了反对。
盖亚安宗母只是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我累了。你们两个,给德拉诺什讲讲刚才的事情,剩下的我就不多嘱托了。注意安全,穿上最好的铠甲,拿上最趁手的兵器,带足口粮……去吧,去吧……这是玛格汉兽人的命运,也是你们的命运。”
三人只得告退,来到帐篷外,德拉诺什问道:“宗母在说什么?”
加尔鲁什没理他,一言不发地朝着自己帐篷走去了。
约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收拾行装吧。我们要去沙塔斯见一个人,具体的事情,我在路上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