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拉文凯斯剧烈咳嗽了几声,过了很久才喘匀了气,在身材高大的金瞳年轻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不远处法术如雨,暴雪冰锥从天而降,龟裂的地面腾起冲天火柱,大肆收割着那百余头恶魔的生命。这便是苏拉玛城的实力,虽然这里的法师不甚擅长战斗,但也是全帝国首屈一指的大学者与奥法研究者,像炮台一样往敌人头顶倾泻大威力法术,简直没有任何难度。
而那个被艾露恩神术灼伤双眼的恐惧魔王的状况,甚至更让黑鸦堡的主人吃惊。
一个女性法师利用精妙绝伦的法术,把刚刚还威势无边的强大恶魔压得抬不起头来,唯有把手臂护在脸前,连连后退。接连不断的魔法轰炸中,那身坚硬的黑色铠甲也出现了熔融的迹象。
拉文凯斯本以为,女性魔导师是某位成名已久的老牌传奇法师,但当角度变幻,看清此人样貌后,他彻底震惊了。
居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
就和在恶魔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金瞳年轻人一样,她也给黑鸦堡的主人留下了极深印象。两人都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强大,在奥法一途的天赋,更让这位眼界超凡的大贵族赞叹不已。
拉文凯斯忍不住想,要是自己麾下的月亮守卫卫队里能有如此优秀的年轻人就好了。不过女孩身上的魔导师长袍,却清晰无误地表明了她的身份——苏拉玛城的在职魔导师。
对这样的天才来说,留在魔法大师云集的苏拉玛城,确实比进入专门司职于战斗的黑鸦堡月亮守卫卫队更有前途,不过……
眼前这个金瞳年轻人不同。
拉文凯斯注意到,他并没有穿戴任何表明身份及归属的服装饰物,既不是学徒,也不是挂职于苏拉玛城的正式法师,看言行举止也不是贵族出身,反更像是凭借自身努力,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小人物。
这样的人才,绝不该被埋没。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声音惊醒了金瞳年轻人,他一直在关注着恐惧魔王那边,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哦……我叫伊利丹,伊利丹·怒风,大人……请您谅解,我得去参战了。”
说完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恶魔能威胁到拉文凯斯后,急忙奔跑过去加入了战局。伊利丹和那个天才女孩联手之下,很快就让恐惧魔王失去了还手之力。
“伊利丹·怒风么……”拉文凯斯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在战场上驰骋的金瞳年轻人,动起了招揽的心思。
此时大半的恶魔都被屠戮殆尽,仅剩的寥寥三五个,也被苏拉玛城法师逼到了庭院中央,俨然就快要经受灭顶之灾,全军覆没了。见行动失败,恐惧魔王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很快就发动传送法术逃之夭夭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至此结束。士兵们默默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之际,魔导师之塔下方突然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不——!!!”一个女孩趴在帕德里奇的尸体上失声痛哭,“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拉文凯斯见此长叹了口气,他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帕德里奇是闻名帝国的附魔大师,只要是财力殷实一些的上层贵族,没人不想采买两件由他制作的佳品,以此彰显自身地位。作为与苏拉玛城不过百余公里之遥的黑鸦堡领主,拉文凯斯也算是近水楼台,常常邀请帕德里奇到自己的城堡做客。
不管去哪,这位附魔大师总会带着自己的爱徒塔莉萨,也就是那个都快哭得背过气的女孩。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更像是父女。
“大人,您还好吧?”资深月亮守卫拉图修斯拖着缠满绷带,略经简易处理的伤腿走了过来,无比焦急地问道。
先前的战斗中,他被恶魔分隔到了别的战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人被恐惧魔王重伤却束手无策。所以战斗一结束,就马上赶了过来。
“我没事,”黑鸦堡的主人摇了摇头,“你怎么样?”
拉图修斯跟了他很多年,深受他的信任,一直负责领导月亮守卫卫队,是一名既忠诚又老练的战斗法师。他可不愿看到自己的得力干将折损在恶魔卑鄙的偷袭里。
“蒙受艾露恩庇佑,伤得不重。”
拉文凯斯指了指伊利丹,说道:“那个年轻人怎么样?”
“很优秀,实际上,说他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都不为过。”拉图修斯不假思索地答道。
先前的战斗中,伊利丹的表现同样深深震惊了他。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资深月亮守卫,他一眼就能看出,伊利丹不论反应速度、施术手法,还是敏锐至极的头脑,全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对一个无疑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年轻人来说,这就是天赋,无比罕见的天赋。
“他似乎不是苏拉玛城的在职法师,既然如此,我想把他招进月亮守卫卫队,你说怎么样?”
“当然!”拉图修斯深感认同,“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
“帮我查查他的履历背景。”
“是,我这就去……”
……
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但当城市卫队将损失回报给魔导师议会时,旁听的拉文凯斯领主才意识到,苏拉玛城付出的代价,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小。
为了转移卫兵与绝大多数魔导师的注意力,前往魔导师之塔执行斩首行动,恶魔同时对下城平民区,和城外的传送网络节点重地发起了攻击。
至少上千平民死于非命,传送网络节点的供能法阵也被破坏掉了。
前者引发了恐慌,即使危机最终被解决了,此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仍然会牢记这一天的阴影,并时刻担心着灾劫会不会又一次降临在自己头上。
而后者不仅苏拉玛城的重地,更是帝国东部传送网络通道的枢纽所在。一旦损毁,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从东部边境赶回的部分精锐部队,再也不能快速抵达首都防线,抗击恶魔了。
好在当拉文凯斯和一众魔导师赶往传送网络节点查看时,此地的负责人声称,不出半天时间就能修复损伤,令传送网络恢复如初。
让拉文凯斯奇怪的是,他同样没听过这个负责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欧库勒斯,是一个最近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还发表了一种让空间法术大师们都惊为天人的崭新传送技术,深受当局重视……
他很疑惑,苏拉玛城怎么一下子涌现了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
此外在这场战斗中,还有一名军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叫加洛德·影歌,是苏拉玛城市卫队的队长。袭击到来时,正是他力挽狂澜,带领卫队成员把恶魔牢牢牵制在了西城区广场附近,否则等到魔导师和正规军赶来,下城区还一定会遭到更严重的毁坏,平民的死伤数字也还会翻上好几倍。
在拉文凯斯看来,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他深知就连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士兵,也很难在恶魔这种前所未见的可怕敌人面前保持勇气。可一名卫队队长,却把疏于训练、只会应付应付窃贼醉汉的卫兵组织了起来,成为了狂风骤雨中屹立不倒的磐石。
这个加洛德·影歌,似乎也是一个不可多见的人才。
“大人,查清楚了。”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敲门而入,低声说道。
“说。”
“伊利丹·怒风,西郊人,有一个同胞哥哥,此前从未学习过魔法。就在半个多月前,他成为了先知的学徒……”
拉文凯斯领主听完哑然失笑,先知的学徒?
难怪。
对于曾在卡多雷帝国掀起轩然大波的先知,他可是仰慕已久。前一段时间,得知先知归来并于苏拉玛西郊定居的消息后,他还派人发出过请柬,邀请先知到黑鸦堡做客。
只可惜先知从未回应过他的邀请,有一次他亲自前来求见,在那个小院外边等了半天之久,也没能如愿见到先知本人,最后只得满心失望地返回了黑鸦堡。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求见不得这件事,其实也实属正常。因为连法罗迪斯亲王、托塞德林亲王那样的帝国重臣,想见先知一面都千难万难,遑论自己这个外封领主。
“而且……”那名亲兵又说,“那个名叫艾利桑德的年轻女魔导师,还有帕德里奇大师的爱徒塔莉萨、首席奥术师艾琳女士的学徒瓦尔托伊,以及传送网络节点的负责人欧库勒斯,据说全都是在半个月前被先知收为学徒的。”
“我知道了。”拉文凯斯愣了半晌,而后摆手示意亲兵退下。揉着仍在微微酸痛的颈椎,不知该作何感想。
看来……
不是苏拉玛城涌现了这样一批天才,而是先知发掘、培养了他们。能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就令其具备足以让无数大人物眼前一亮的才华、让伊利丹和艾利桑德这种从未经历过战斗考验的年轻人,有实力正面对抗那个可怕的恐惧魔王……
先知,果真不凡。
“大人……”
心有所想间,拉文凯斯刚刚发现,亲兵没有依令离去,“怎么,还有事吗?”
“拉图修斯大师,把伊利丹·怒风带来了,现在就等在外面。”
“哦?”黑鸦堡的主人脸上一喜,“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功夫,房门开启,高大英俊的伊利丹走了进来,有些拘束地朝着拉文凯斯行了一礼,恭敬道:“大人,向您问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拉文凯斯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赞许地点点头,问道:“伊利丹,你在战斗中表现,让我印象深刻。你想不想加入我的月亮守卫卫队?在这里,你完全可以发挥所长——如果你的老师肯把你‘借’给我一段时间的话。”
伊利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瞬间想起安格玛的临别之言——那位助你在战争中崭露头角的大人物,就在城里……
他喜不胜收,强压下心底的激动,欣然应允道:“愿意,我愿意,大人!请您放心,老师他……曾授意我在这场战争中经受磨练,我想他一定会同意您的邀请的!”
“好,很好。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月亮守卫了。”
拉文凯斯领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