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的安格玛一边走,一边把魔力树种拿在眼前细细端详。
源源不断的吸力从中传出,就好像一个无底洞般,无时无刻不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奥术能量,来壮大己身。
即便在时间流沙的包裹下,树种所处的空间近乎凝滞,安格玛也能感到,体内的魔力在若有若无地向左手汇聚而去,如果他没有刻意控制,早就以某种恒定的速度,被树种抽取而出了。
真是神奇……
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安格玛是一个很有怀疑精神的人,亲眼得见这样的奥术奇迹前,他一直认为,奎尔萨拉斯许多关于“上古奇迹之树精妙功效”的记载描述,多因其神秘的面纱,而隐有夸大之嫌。
毕竟说到底,奎尔萨拉斯王国与逐日者王朝的缔造者达斯雷玛,在一万年前,只是皇宫中一个宫廷法师长罢了,地位并不算高。黑门历-7300年,随其东渡的追随者,也鲜有什么曾在卡多雷帝国中地位超然的大人物。
他们很难接触到“阿坎多魔力树”的核心机密。对血精灵的祖先来说,魔力树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代遗产,可望而不可即。依据解读存量有限的古代魔法书籍撰写的相关记载,自然会与现实情况产生出入。
直到现在,安格玛才明白,族人对魔力树的记载诚然与现实不符,可却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远远低估了它的功效。
刚刚利用圣树精华唤醒那棵幼苗生机的时候,安格玛短暂感应到了它与魔网的联结程度。
安格玛下意识地将其与奎尔萨拉斯的圣树萨斯阿拉作了一番对比。
当然,无论如何,这种人造奥术生命体,是绝对比不过已经与太阳井结为一体的圣树的。而且受限于生命状态,阿坎多魔力树也做不到将魔力转化为温和的能量,滋养附近的自然,功能非常单一。可要是单论从魔网中抽取奥术能量的效率的话,恐怕把永歌森林的三座魔法圣殿加起来,都比不上任何一棵魔力树。
作为太阳井圣殿的监管人,安格玛对各个下属圣殿的运转参数十分熟悉。
如果能够成批量的栽培魔力树,将其栽种在奎尔萨拉斯的六个魔网节点上——永歌森林战后扩建的三个魔法圣殿所在地,以及幽魂之地里,在先前的天灾入侵中被叛徒达尔坎出卖了防务机密,导致班迪诺尔屏障失守的三个节点——并通过逐日岛上的太阳之塔,与太阳井联结在一起……
奎尔萨拉斯对魔网能量的利用率,将提升百分之六十之多,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样一来,不仅班迪诺尔屏障的重现易如反掌,血精灵甚至可以将屏障扩展到国境以南,把小半个斯坦索姆地区都囊括在内……
为了得到这颗种子,他耗尽了体内的魔力,但一想到美好的前景,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听我说,瓦尔托伊,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夸大其词!”
路过一处转角的时候,一个焦急的男声远远传来,听到“瓦尔托伊”这个名字,安格玛忍不住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在帐篷后面倾听了起来。
正史中,大魔导师艾利桑德决意带领夜之子投靠燃烧军团后,瓦尔托伊很快便叛逃而出,加入了塔莉萨的行列。
她是塔莉萨最忠实的盟友与追随者,性格傲慢,难以相处,对玩家扮演的冒险者抱以十足的警惕,初次见到张嘴闭嘴要拯救苏拉玛的“冒险者”时,险些直接出手予以击毙,以防藏身地点遭到泄密。
可随着冒险的进行,她渐渐熟悉了“外来冒险者”的存在。每当冒险者们送给她不可或缺的魔力水晶用以缓解魔瘾时,她就总会说上一句“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了”,让人倍感温柔。
安格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嘁,既然你对自己的研究成果笃信不疑,那就去向议会报告啊,跟我说有什么用?”一个傲慢的女声紧随而至,不出意外的话,说话的这人就是“瓦尔托伊”了。
“我,我怎么敢绕开自己的导师越级上报?瓦尔托伊,我只是一个学徒而已!”那个男声相当焦急。
“所以你是要继续站在这里妨碍我,还是对你那个自大的混蛋导师勇敢说‘你错了’呢?快闪开,我快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了。”瓦尔托伊十分不满地说道,然后帐篷另一端就响起了为法力水晶充能的嗡鸣声。
“艾露恩啊,这关乎第四棵魔力树幼苗啊!”
安格玛轻“咦”了一声,难道这个胆小的学徒,找到了解决魔导师们所面临困境的办法不成?
正要继续旁听,气喘吁吁的帕德里奇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见他这幅样子,压低声音疑惑道:
“安格玛大师,怎么了?”
安格玛嘴角上扬,指了指帐篷,示意他听一听帐篷另一端的谈话。
帕德里奇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不该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事,但还是顺从了安格玛,耐着性子,悄悄偷听了起来。
“帮帮我,瓦尔托伊!将我的研究成果告诉给你的导师,就说是你发现的,我不在意功劳,因为它太重要了。大家都忽视了最显而易见的问题,魔网紊乱的主要来源并不是第四棵魔力树幼苗,只要计入这个参数,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帐篷另一端的谈话仍在继续。
“砰”的一声,似乎有人狠狠把水晶扔到了地上。
“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自己的懦弱性子?走,我带你去见魔导师们。”
帐篷后传来拉扯的声音。
“别别别,我会被导师驱逐的!”
“这有什么的,权威就是用来蔑视的!你太胆小了,我帮你去说不就完了……”
瓦尔托伊边说边拉着那个胆小的“真相发现者”绕过帐篷,差点撞上帐篷后站着的安格玛与帕德里奇。
有着白色皮肤和高瘦身材的安格玛,体貌特征太过明显,傻子都能一眼看出,他就是近来名扬苏拉玛城的异族魔法大师。他们虽然不认识安格玛身旁的帕德里奇,却认出了他身上的高阶议员长袍。
见口中的“权威”近在咫尺,瓦尔托伊被吓得呆愣住了,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安格玛温和地看着两人。瓦尔托伊看上去很年轻,一头银色的瀑布长发绕过脖颈,自然垂落在尚未发育完全的胸脯前,她穿着学徒的制式法袍,估计也是刚学习魔法没多久。而那位胆小的“真相发现者”,则是一个瘦瘦的暗夜精灵青年,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大,大人……”瓦尔托伊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咳,嗯,”帕德里奇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胆小的青年学徒说道:“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你发现了什么?”
瓦尔托伊后退两步,悄悄把青年学徒推到了前面。
咕噜……
青年学徒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行礼道:
“是,大人。我……我是传送网络节点那边的监护学徒。五天前,王都那边传来了一股魔法波动,那边似乎正在利用永恒之井的魔力,进行高能级的魔法实验。我坚信苏拉玛城的魔网,就是因此受到干扰的,所以第四棵魔力树苗的栽种才会出现意外……对,这是我的计算结果。”
帕德里奇闻言轻笑了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原来只是早被无数学者证实过的不存在的问题而已。他接过写满数字公式的纸张,边看边说:
“这很正常,孩子。我们早就监测到了这股异常魔力波动,这里距离王都两千公里,它已经在传播过程中受到了极大的削弱,根本无法影响到受到重重法术稳固的本地魔网……”
魔法是秩序的纯粹呈现,通过数学的手段建立相关模型,人们可以更直观地解析魔法的本质。换言之,艾泽拉斯的每一名法师,同样也是数学的研究者。
可看着看着,帕德里奇的眉头渐渐皱了下去,表情也认真了起来,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青年学徒,指着纸张上的一个公式问道:
“这个公式是怎么得来的?”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前半张纸的计算过程全部与魔导师议会得出的结论别无二致,可直到加入这个公式后,计算过程就转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计算结果恰好符合引发魔网紊乱的恼人误差值。
“是我研究出的空间与魔网交互模型公式,大人,”青年学徒犹豫着说道,“王都的高能级魔力波动,确实没法直接影响到本地魔网,可……可大家的计算,都忽略了传送网络的问题。通过与辛·艾萨琳相连的传送网络,魔力波动直接作用在了苏拉玛城的魔网上,由于传送法术模型的缘故,它绕开了所有监测,难以察觉。如果我们改善传送网络节点的构建方式,第四棵幼苗就能恢复与魔网的联结了。”
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青年学徒侃侃而谈,出口成章,再也不像原先那样胆怯。
帕德里奇越听越心惊,又通读了一边计算过程,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拍着脑门赞叹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天才,你真是个天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库勒斯,大人。”青年学徒答道。
安格玛双眼猛的一亮。
欧库勒斯?
怪不得他能发现问题的根源,他是后世夜之子的首席传送技师,传送魔法的大师级人物啊!正是因他的存在,受困于屏障以内,奥法之道的总体水平相对落后的夜之子,才能在传送魔法领域拥有远超艾泽拉斯诸族的先进水准。
他同样是正史中,塔莉萨最不可或缺的盟友之一。
想不到,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把瓦尔托伊和欧库勒斯两人都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