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兰德对痛失至亲的怒风兄弟的境遇感同身受,不断筹划着接下来几个月的薪俸,哪些开支是可以削减掉的,能够积攒下来的又有多少,能不能帮助好朋友渡过难关,并给予即将报名基础魔法学院的伊利丹足够的资助……
心有记挂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骑乘月神殿夜刃豹的泰兰德,就随着人流来到了苏拉玛城的西门。
她惊讶于自己竟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从城郊走到这里,至少要半个小时。刚刚抬起头来,城门口站岗的卫兵就恭敬地行了一礼,尊称道:
“向您问好,尊敬的女祭司。”
月神殿的女祭司,在信仰月亮女神艾露恩的暗夜精灵社会中,总是享有极高的地位,下至平民,上至贵族,无不对女祭司虔敬有加。
“愿艾露恩的光辉永远照拂着你们。”泰兰德微笑回礼,下了坐骑,牵着缰绳向城里走去。
其实城里是可以跑豹的。
关于交通的管理,苏拉玛城有两条主要规则。
人让车,车让豹。
——人自不用多说,车是指夜刃豹拖曳的载人车具,或是以罕见的马匹为驭兽的马车。因为搭乘这种车具的,往往都是贵族,平民不得冲撞他们。
卡多雷驯服夜刃豹作为坐骑的历史已经很久很久了,主要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源于居住范围内马匹的稀少,与之相比,夜刃豹可谓是随处可见。近年来,随着卡多雷帝国的扩张,许多原本属于巨魔的良种马产地纷纷被帝国控制,马匹开始越发频发地进入暗夜精灵平民的视线。
只不过,马匹对普通的暗夜精灵民众来说,几乎和全新的物种没什么两样。擅长饲养马匹的专业人士,基本全都供职于喜好新鲜事物的贵族阶层,种种制约因素加在一起,造就了一种物以稀为贵的局面。
一匹普通马的价格,有可能是夜刃豹的数十上百倍。
它跑的没有夜刃豹快,胆子比夜刃豹小,更无锋利的爪牙,价格还高到令人发指,注定它既不可能在民间普及,也不会被军方所采用。只是贵族用来彰显身份的异域骑兽而已。
要是在城里看见了马车,普通人恨不得立即躲得远远的。
因为养马的贵族本就稀少,拥有马车就更是这样了,据人们所知,苏拉玛城有限的几辆马车,拥有着全都是上城区里最顶尖的大贵族,这些大贵族的地位,直追苏拉玛城法师议会的成员,在女皇面前都能说得上话,是站在帝国权势巅峰的存在,谁也惹不起。
——至于第二条规则,表面看起来令人疑惑,贵族的车具,为什么要给夜刃豹让路呢?明明前者地位更高一些才是。
实际上,这里的“豹”,指的是狂奔中的坐骑。他们一般都是有要务在身的公务人员,有可能是法师议会的下属,也有可能是城市守备队的传令兵,总之事情很紧急就是了。所有人都必须为他们让路。
当然了,要是有普通人敢在没有急事的情况下,在城里策豹狂奔,只要被城市守备队逮住,就一定会受到重罚。连贵族也不例外,法师议会可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但仍有人可以不受这两条规则的限制。
那就是月神殿的女祭司们,不论任何时候,他们都可以在城内跑豹。在人民心目中,女祭司是将艾露恩的福祉广散人间的圣徒,民众对她们的敬仰无以复加,包括贵族,都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不仅如此,甚至在卡多雷帝国的律法中,根本就没有针对女祭司犯罪的任何刑罚。
当然了,即便不受规则限制,女祭司们也不可能利用自身特权,成为违背信仰的特权阶级。从月之女祭司群体出现至今,从没有任何女祭司犯下过哪怕最轻微的罪行。
身为一名女祭司,泰兰德是可以在城里跑豹的。但出身平民阶层的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高高在上。
她牵着夜刃豹,走过无比熟悉的西门广场,沿着直通月神殿的大路,走向了月神殿。期间总有平民向她行礼问好,或是致以无声的敬意,每逢此时,她会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人回礼,以艾露恩的名义,用温婉平和的祷言赐福这些平民。
每个获得赐福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路过基础魔法学院时,想到从今以后,伊利丹将在这里学习他最渴望的奥术魔法,泰兰德特意观望了一番,才继续前行。
那个在巨魔入侵事件中失踪,后获救的名叫艾利桑德的女孩,好像也是这里的学生。
“唉,命苦的孩子。”泰兰德暗暗叹息,她听说这个女孩失去父母后,便一直被基础魔法学院中某位导师抚养。可在这起恶性事件中,她不仅失去了仅存的依靠,同级的同学们,也全部死于非难了……
泰兰德看到学院外的告示板前,围了一大**头接耳的平民。
这样的公共告示板在苏拉玛城的每个地方都有。通常是官方对于城市管理的宣告,或是守备队张贴的关于某名罪犯的通缉令,下面还会留出一行用来给手工业主发布招工启事,或是用来给民间冒险团体发布委托的空缺。
她听了一会,就继续往前走了。
人们在交谈那女孩获救的事情。
今天早些时候,这个消息就传遍全城了。
当局救回了那个女孩,保证绝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目前城市周边的警备巡逻力量已经成倍加强,在法师议会的总领下,各个村镇都在征召猎户与青壮男子组成治安巡逻队,弥补卫兵数量不足的窘况。
这个引发苏拉玛民众恐慌,甚至令女皇震怒的事情,终于还是平息了……虽然结果并不那么让人欣喜。
月神殿的高高耸立的圆顶主殿就在眼前,络绎不绝的信徒中,泰兰德依稀看到,殿外停着一辆出奇豪华的马车。
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吗?
泰兰德把缰绳递给上前的守卫,向主殿走去。
祷告者比往常多了好几倍,有贵族,也有平民,都在虔诚地向着主殿中央的艾露恩雕像闭目念诵祷文。泰兰德不禁感到疑惑,今天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人怎么会这么多?
她左右看了看,很快就发现了原因。
左边的侧殿完全空着,许多信徒走到门口,看清里面的场景,就皱着眉头不肯进去了,于是只好到主殿或右侧的侧殿去祷告。
泰兰德更疑惑了。左侧侧殿并没有封闭,要是封闭了,也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绕开迎面走来的信徒,踮起脚向里面张望。
几名身穿精美甲胄的皇家侍卫,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条石质长椅后,似乎在拱卫着什么人。角度变化,一位向着长椅方向束手而立,穿金戴银,管家打扮的随从在石柱后显露而出。
泰兰德马上想到,他们的主人,也就是在那长椅上坐着的,应该就是停在月神殿外的豪华马车的拥有者,可月神殿里人人平等,就连上城区地位最高的大贵族,也不会带着随从护卫入内,更不会让他们保持这种仪态,在这里刻意彰显自己的身份。
泰兰德心里产生了一丝反感。
“泰兰德,你回来了?”一名中年女祭司向泰兰德走来,嘴角还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微笑。
她是苏拉玛月神殿的高阶女祭司狄迦娜,泰兰德就是被她选中,并培养成见习女祭司的。
一看到她,泰兰德就颔首致歉道:
“很抱歉,高阶祭司,我多耽误了几个小时。”
狄迦娜摇了摇头,“没关系。你理应为怒风兄弟主持他们父母的葬礼,他们都是好小伙子。”
玛法里奥与伊利丹时常来月神殿找泰兰德,一来二去,所有女祭司就都知道了泰兰德与怒风兄弟间超出友情,近乎亲情的关系。
只不过在泰兰德的引路人,高阶女祭司狄迦娜这样的过来人看来,未来的泰兰德,恐怕会难以避免地伤害到其中一人。
“出什么事了,侧殿里来了什么大人物吗?为什么他不让信徒进去?”泰兰德略微有些不满地小声说道。
狄迦娜看了一眼侧殿,在泰兰德耳边悄声说道:
“是那个拯救失踪者的异族法师,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已经在侧殿里一动不动的冥想好几个小时了。”
异族法师?
泰兰德张了张嘴。
怪不得信徒都不愿进入侧殿……
信仰,并不能帮助大多数暗夜精灵消除对异族的偏见。
“见习女祭司泰兰德·语风,我一直在等你。”
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侧殿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