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恩在上……你怎么能这样做?”
泰兰德紧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伊利丹,神情中的厌恶与陌生感,几乎无法掩饰。
伊利丹看上去非常清醒,丝毫没有因吸纳邪能,或是将一头强大的恶魔封印进自己的体内而受到什么影响。他正将布满魔纹的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端详,眼中颇有些意外之『色』,似乎沉浸在了突兀强大的快感之中难以自拔。
在他的脚边,恐惧魔王一族至高无上的首领,燃烧军团极其强大的高阶恶魔提克迪奥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除了那套胸膛处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黑『色』铠甲,就什么也不剩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便永远的少了一头高阶恶魔,提克迪奥斯将再也无法返回扭曲虚空中重塑形体,只能在伊利丹体内的封印里,身不由己地被后者当做力量的来源驱使。
“泰兰德,不要说了,”玛法里奥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翻滚的心绪,“他辜负了我们的信任,辜负了先知,辜负了所有人……”
伊利丹闻言抬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玛法里奥,说道:“哥哥……我彻底杀死了这头恶魔,为你们所有人除掉了一个莫大的威胁,并夺回了这件腐化森林的邪恶神器!现在你却说,我辜负了你?”
说话间,邪能的残留影响缓缓消散。
伊利丹逐渐从被动的恶魔变身状态中恢复,体型缓缓缩小。可那对恶魔般的双脚与蹄足,以及远比曾经更暗淡的深紫『色』皮肤,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玛法里奥显然被这一番话激怒,猛地上前几步直视着自己兄弟的双眼,愤然说道:“所以这就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吗?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对力量无休止的渴求!”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居然胆敢再一次染指这种邪恶的力量,一万年前你便因此拜服于萨格拉斯的脚下,换来了这对诅咒的双眼,如今呢……如今你更是变成了我们誓死要对抗的东西,你变成了一头恶魔,伊利丹!”
玛法里奥指着伊利丹的胸膛,情绪无比激动。
面对质问与诘难,伊利丹的神情变得越发森冷,“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吗?教条和刻板蒙蔽了你的双眼,玛法里奥。想要击败燃烧军团,就必须有所牺牲,不管邪能也好,你的塞纳里奥议会讳莫如深的奥术魔法也罢,都只是一种能以个人意志驾驭的力量而已!你不能因它们固有的危险『性』就因噎废食,这些工具是我们对抗恶魔的最佳……”
“住口!”
怒火中烧的玛法里奥大喝一声,打断了伊利丹的话语。
随着浑厚的嗓音远远传开,整个森林都活了过来。一棵棵深受腐化的树木无风自动,所剩无几的残叶哗哗作响,仿佛感受到了大德鲁伊的怒火,因此产生了共鸣。
“牺牲?”
玛法里奥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被你抽干精力而亡的月亮守卫、那些为了阻拦你创造第二个永恒之井而死的英勇士兵……他们的灵魂都在注视着你,你不配妄谈牺牲二字!”
伊利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兄长,“那么……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哥哥?”
玛法里奥痛苦地摇了摇头,“别再这样称呼我。我不是你的兄弟……我居然天真的认为,一万年的时间足够你反思自己的错误,但现在看来,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彻底走上了堕落之途……”
大德鲁伊缓缓抬起头来,“现在,在你又一次将毁灭带给我们珍视的一切之前,离开这里吧……”
“永远,别再回来。”
伊利丹闻言眯起了眼睛,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玛法里奥,似乎是想要找到后者言辞中哪怕一丁点的不确定的成分。
随后他又看向了哥哥身后的一众联军成员。
每一名暗夜精灵同胞的神情中,都有着深深的嫌恶和痛恨,他们无法理解伊利丹,在观念上更不可能与他苟合。
罗宁与吉安娜带领的人类,以及安格玛身后的部分血精灵法师,虽然没有任何表态,但深恶痛绝的目光,也宣示了他们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的行径的不解。兽人、巨魔全都不外如是。
这场是非观念的冲突,是暗夜精灵一族,是怒风兄弟之间的私事。他们不够了解其中任何一方,对伊利丹一万年前的种种行为,也仅仅只是有所耳闻,所以他们不会『插』手。
最后,当伊利丹将目光转向自己深爱的泰兰德,却发现后者的面孔一片冰冷,俨然一副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那对那对空旷眼窝内永不熄灭的绿『色』魔焰,终于变得黯淡了下去。
“那……就这样吧,哥哥。”
伊利丹失望透顶地说道,蹲下身子把遗落在地,能量业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的古尔丹之颅捡起,丢给了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安格玛。
而后他拔出斜『插』在地面上的埃辛诺斯双刃,没有说任何道别之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泰兰德,便在众人的目光中逐渐远去了。
一长串燃烧着邪能魔焰的蹄形足迹,延伸了很远。
光线昏暗,四处弥漫着腐化邪能的林地中,唯有这道落寞背影身上闪烁不定的魔纹,照亮了通向远方的道路。
“玛维大人,我无法理解,先知为什么非但不阻止伊利丹,反而纵容他走向堕落呢?”娜萨在玛维耳边低声私语道。
玛维摘下头盔,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安格玛,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知的任何行为都是有意义的,这一点不容任何人质疑。”
“包括让您怀……”
“闭嘴!”
玛维厉喝一声,打断了娜萨下面的话。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守望者。
玛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急忙转移话题道:“娜……娜萨,统计伤员数字,我们快点准备撤退吧,这里不宜久留。”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五分钟前你就把伤亡情况全都统计完了。”娜萨吐了吐舌头,迈着小步跟了上去。
众人瞧瞧默然不语的玛法里奥夫『妇』,觉得接下来的时间,还是留给这对暗夜精灵的统治者比较好,毕竟他们知道,被放逐的伊利丹,说到底还是玛法里奥·怒风的亲兄弟,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并不容易。
“走吧,但愿这些角鹰兽不会在半途就把我们这些臭烘烘的家伙扔下去。”洛坎诙谐地说了一句,抹了一把身上沾染的腐臭恶魔之血,率先向后方走去。
虽然这场闹剧引人深思,但作为外人的罗宁与吉安娜,也不好过问什么。不论如何,东大陆北方诸族迫切需要的古尔丹之颅,已经到了安格玛手里,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他们本想招呼安格玛一同离去,却发现后者与玛法里奥夫『妇』并肩而立,而玛法里奥夫『妇』也显然有话要和他说,联想到先前一众暗夜精灵对安格玛的态度,不由产生了更深的疑问。
为什么……他们彼此间好像早就熟识?
两人都知道,安格玛不是无礼的人,可他为什么能这样悠然地与那两位地位超然的领袖站在一起?
离去前,吉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玛维频频投向安格玛的隐秘目光,心中对安格玛的“秘密”更好奇了。
……
玛法里奥望着伊利丹远去的背影,想起安格玛不久前的告诫,忍不住叹息道:“先知,我知道您不会回答我的疑问,但我还是想问……我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安格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给予不了对方想要的指引,只得就像一名真正的先知那样,根据上一世对这兄弟二人的了解,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你是,伊利丹也是。你们需要彼此理解,但却并不需要互相认同,因为正是这份让你们背道而驰的各自的原则与信念,造就了如今的你们,也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最特殊的你们。”
“我暂时还无法理解您的话,但我想,或许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吧。”
“我们的未来,从来不由命运决定,”安格玛笑着把古尔丹之颅交给玛法里奥,“请把它交给与我同行的罗宁大师,我稍后会自行返回的。”
说完他向两人告别,沿着邪能蹄印追了上去。
“如您所愿,先知。”
安格玛听完有些感到无奈,他真想找个机会告知对方,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先知,至少现在还不是。可想想对方对自己推崇备至的样子,搞不好这些实话还会被曲解,也就只能作罢。
既然古尔丹之颅已经到手,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确保伊利丹还会如同正史中那样,去做“该做的事”。或许犹有余力之下,海加尔山之战的结局,也能被引向好的一面……
关键,也许就在自己的手中。
安格玛『摸』了『摸』怀中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