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亡灵的身体内散溢出黑色的死灵能量,绕着周身游移不定,不断涌向面部和头部。他裸露在外的面部骨骼上,开始生出疯狂蠕动的肉芽,不一会就长了满脸,肌腱、肌肉、面皮……
在死灵能量的帮助下,他在迅速恢复。
黑甲亡灵被安格玛烧熔掉眼珠的眼眶内,也在发生同样的状况,只不过那些恶心的残留物,最终还是没能形成新的眼球。于是他便召来死气汇聚到眼眶内,用两团恐怖异常、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磷磷鬼火取代了双眼。
黑甲亡灵没有立即展开进攻,看样子很不习惯这种新的视觉体验,他一边适应,一边略有些忌惮地看着安格玛,似乎在判断他还有多少残余法力,还能不能施放出刚刚那种强度的法术。
安格玛试着沟通了一下此地的魔网,来恢复自身损耗的魔力,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像一个曾在海中畅游的鱼儿,突然被扔上了岸,要多不适应有多不适应。
笼罩在头顶的禁魔领域,彻底锁死了他与魔网相连的可能,他得不到法力补充,也无法依托魔网织就法术。
对一名法师而言,这太致命了。
惊喜的是,体内游转不定的圣树精华能量马上回应了他,散发出阵阵温暖的波动,枯竭的法力值久旱逢甘霖,迅速恢复了起来。而圣树精华不过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安格玛发现,若是能将其全部投入到某个法术中,必能对眼前这个黑甲亡灵造成致命伤害!
但刚刚成功毁去对方双眼的尝试,却让安格玛心里苦涩不已。
黑甲亡灵一定不会再露出破绽,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了。
不过……
禁魔领域就是他最大的伪装。
心念至此,安格玛施放了一个几乎不消耗法力的召物戏法,召回被击落在地的单手剑,故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战吼,就像所有法力耗尽、走上穷途末路的法师那样,朝着敌人发起了拼死一搏的冲锋。
黑甲亡灵的可怖面容上,勾勒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不再犹豫,挥舞着符文剑迎头而上。
“呛”的一声,黑甲亡灵势大力沉的一剑直接劈退安格玛,用极具效率的脚步抢到他的弱势左侧,回转符文剑作势横扫。
安格玛急忙将圣树精华能量灌注到自己的双腿内,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这剑,胸前的袍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险遭开膛破肚。他趁着黑甲亡灵用力已尽,欺身逼近挺剑直刺,遥指对方已无头盔保护的灰败面庞。
哪知对方迎着他绵软的刺击撞了上来——那一瞬间安格玛就明白了,对方认定他体内的法力,已经因先前那次高强度火焰冲击全部耗尽了,否则断然不会任由弱点暴露。他强忍住故技重施的冲动,因为此举杀伤有限,反倒会让对方升起警惕之心,到时候再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难了——因距离急速拉近,角度变化之下,安格玛的武器只在黑甲亡灵的脖颈上面留下了一道寸许深的伤口。
刚想扩大战果,安格玛突然感到全身寒毛直竖,下意识抽身后退。只见那把符文剑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折返回来,要不是他躲得快,一定会把他捅个侧穿,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交锋让安格玛真切体会到了一名初阶史诗战士的强大。虽然最重要的视觉感官被废,但单凭快到可怕的反应速度,和充足的战斗经验,即便他有圣树精华强化,也很难占到丝毫便宜。
他再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演起了困兽犹斗的亡命大戏。不断发挥自己的灵活,利用对方尚未适应新视觉的弱点,躲避攻击的同时,在对方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不疼不痒的白印子。
随着时间推移,他对圣树精华的利用效率越来越高,甚至能快速将其投入到下一步动作所用的特定肌肉群中,以最低消耗换来最有效的敏捷强化,爆发出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进而避开攻击。
可他在适应,对方也在适应。那两团磷磷鬼火在黑气的倾注下越发阴森,黑甲亡灵原先总是慢上半拍的动作,也变得迅捷了起来。
体力即将耗尽,满身大汗的安格玛有种感觉,就好像和自己交战的对手,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压力徒增了十倍不止。
完全适应新感官后,黑甲亡灵总能提前一步洞悉安格玛的动作,开始步步紧逼,用凌厉的剑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根本不敢和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黑甲亡灵硬碰硬,左右支拙之下不断向后退去。
单手剑与符文剑屡屡交击,不断出现新的缺口,光可鉴人的平滑剑身,也被一层寒冰所覆盖。淬火的精钢开始在低温中失去原有的坚韧,终于在一次招架中,被符文剑齐柄斩断……
符文剑余力未尽,落在了安格玛的身上。他来不及闪躲,左肩至右腹,被剑尖豁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血流如注。
符文剑的冰冷寒意顺着伤口侵入他的体内,他顿时如坠九幽冰窟,皮肤顷刻间就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动作之间再难保持敏捷,险些被一剑斩首。
好在圣树精华传出的旺盛生机,遏制住了伤势的恶化。
这种时候顾不得隐藏实力,安格玛立即发动闪现法术逃离到安全距离转身就跑,同时默念咒语,将全身法力,都汇聚到了生平最强的法术上。
黑甲亡灵肌肉裸露的恐怖脸庞上,露出了早有所料的神色,迈动双腿迅速跟上。
两人一追一逃,慌乱中的安格玛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在半空中还灵巧的转过身,用后背承受冲击,但还是摔得够呛,满脸痛苦之色,看上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黑甲亡灵大吼一声,趁机腾跃而起,高举符文剑作势下劈,就要夺去他的性命。
符文剑锐利的剑尖即将插入血精灵的身体之际,黑甲亡灵眼中的孱弱法师,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此时镇定无比,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面容上,甚至还挂着得逞的冷笑——黑甲亡灵本能感到有哪不对,可紧接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硕大火球,就占据了他视野的全部。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原野,炎爆术准确命中了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黑甲亡灵的胸口,将其远远轰飞。
火焰漫卷之下,安格玛被拖入了无尽火狱,头发和衣物全都燃烧起来,他用最后的法力召来寒冰,覆在体表上,火焰燃烧了一会,就与冰层双双抵消了。
他痛吟一声,强子挣扎着站起身子,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向不远处的亡灵统领走去。
这位强大至极的初阶史诗强者,浑身都燃烧着跗骨之蛆一般的魔法火焰,胸口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的内脏全都不翼而飞,有的地方还在咕嘟嘟冒着粘稠的黑血,甚至能透过伤口隐约看到背部的铠甲内衬,俨然是没多少活路了。
濒死的黑甲亡灵听到动静,竭力侧头面向安格玛。支离破碎的声带发出微弱的嘶哑声音,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安格玛不知道那双取代了双眼的鬼火里,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也许是怨毒,也许是不甘。对方恐怕到死都想不到,为什么他明明置身禁魔领域之中,却还能编织出杀伤力如此之强的法术。
他拾起掉落在旁的符文剑,动用全身力量挥舞,斩掉了黑甲亡灵头领罪恶的头颅。
符文剑入手沉重,剑柄冰冷无比,剑上镌刻的符文内,隐有不弱的死灵能量流转。但与剑的材质上传来的邪恶气息相比,这股死灵能量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萨隆邪铁……”安格玛喃喃道,割下袍子裹在手上,提着符文剑、拖着已到强弩之末的伤躯,奔向了被亡灵团团围困的安薇娜等人。
萨隆邪铁乃是上古之神的邪恶气息所化,也有一说称其是古神的凝固血液,曾生长在艾泽拉斯的各个角落,散播古神的腐化。后被塞纳里奥议会的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将世界之树的几根枝条种植在腐化最严重的地区,遏制并净化了萨隆邪铁的蔓延,自此以后,除了诺森德以外,艾泽拉斯再无这种矿脉的踪迹。
他的善意之举,却让种植在诺森德的巨树触及到了尤格萨隆的囚牢,让梦魇的腐化得以在翡翠梦境中蔓延……
言归正传,总之这种矿石坚韧无比,是打造盔甲武器的不二良材。
只可惜因其附带的邪恶气息会影响心智,即便后世联盟部落总攻诺森德抗击巫妖王的时候,利用这种矿石打造军备,也只敢将其交给那些意志坚定的强者。
看样子巫妖王已经在利用这种矿石武装军队了,这把符文剑的主人,应该也是阿尔萨斯堕落后从诺森德带回来的精锐天灾成员,只不过这把剑不像是后世专门为死亡骑士打造的制式武器,也许只是早期摸索过程中的半成品。
饶是如此,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刃了。
安格玛持剑挥砍着,强忍着虚弱不断向安薇娜靠近,无论是食尸鬼,还是通灵师的骷髅造物,都难挡符文剑的一剑之威。
那边的战况不容乐观,树人早就死了个干干净净,伊丝塔瑞亚变形的巨熊,由于载着安薇娜而行动不便,顾头难顾尾,时不时就要挨上一爪,被啃上一口。
那两具魔法傀儡也因为阻挡了通灵师射来的大部分死灵法术,力量濒临耗尽,行动之间已有了疲软倦怠。
安格玛还没赶到他们身边,那两具魔法傀儡,就在安薇娜的哭喊声中奔入亡灵群,不一会就被亡灵的海洋淹没,食尸鬼层层堆叠到了它们的身上,咬、抓、啃,无所不用其极……
下一秒,以它们为中心,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奥能爆炸。肉眼可见的浅紫色魔法光辉,迅速扩散开来,将所有接触到的亡灵湮灭成了细小的微尘,随风而散。
至少三分之一的亡灵因此死亡。
“不!爸爸,妈妈……”
在安薇娜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包围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逃出生天的通道近在眼前。遥见远方浓雾散去,月光重新洒落大地,火光冲天的城镇背景下,数百名治安军士兵,正怒吼着向这边发起冲锋。
亡灵撤退了。
统领身死,那十几名通灵师见势不妙直接逃跑了。杜伦少校手下的精兵,没费多大功夫就消灭了留下来断后的亡灵。
……
战斗结束后。
士兵们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安薇娜跪坐在“父母”牺牲的地方,脸上挂满泪痕,虽已平静下来,目光却呆滞不已,白皙的手指不时拂过被魔法爆炸染成紫罗兰色的土地,抓起一捧捧泥土,紧紧贴向心窝。
伊丝塔瑞亚没变回人形态,巨熊身上缠满绷带,尤其是被食尸鬼重点关照的肥硕臀部,她一言不发地陪在安薇娜身边,耳朵耷拉在脑袋两边,仿佛对安薇娜的悲伤感同身受。
杜伦少校手下的军医为安格玛应急处理了伤口,好歹是止了血,上了些药膏。他凝望着突遭打击、难以承受的安薇娜,深深叹了口气。
那两具魔法傀儡选择自我牺牲拯救众人,安薇娜却因此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这种时候,我本不该说这种话,但……”杜伦少校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安格玛的身边,安格玛之前给予符文石时的嘱托,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种种联想汇集到一起,让他心底升起了一种猜测,“亡灵的目标似乎是这个女孩。”
杜伦少校看向安薇娜。
身后百米远的安薇娜家的房子,终于被大火彻底烧塌,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垮塌下来,飞溅而出的火星子漫天飞舞,在夜幕中一闪而逝。
“安薇娜,快看我!”
伊丝塔瑞亚为了逗安薇娜开心,在她身前跳起舞来,憨憨的巨熊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又蹦又跳,十分滑稽。
“呜……”安薇娜笑不出来,突然扑进同伴的怀里放声大哭,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漱漱而落。巨熊浑身一僵,紧接着就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温柔地抱住了安薇娜。
“我会带走她的。”安格玛说道。
杜伦少校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