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刚下过一场雨，风还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刮动着树枝，屋内灯火未明，昏暗不已。
窗户大开，冷风顺着飘了进来，吹醒了趴在桌子上喝醉了的男人。
柳云暮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顺手摸索到了桌子上的一瓶酒，晃了晃，这瓶已经喝完了，他半醉半醒地将空瓶扔到一旁，随后坐起身又开了一瓶新的。
“柳云暮！”
谁？谁在叫他？
柳云暮抬眸缓缓地看了一圈，明明没有人在，但他刚才确实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听错了吗？
“柳云暮！”
又是一声。
狂风晃动着窗户，吱呀作响。
柳云暮不禁望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窗台上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虽然瞧得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那人对他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沈秋白。
沈秋白的一条腿恣意垂落下来，另一条屈膝放在窗台上面，胳膊也随意搭在了膝盖上。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对柳云暮嗔怪道：“你又不听话背着我偷偷喝酒，你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柳云暮只觉得自己眼眶泛酸，喉咙很疼，他说不出话，似乎也正因为这样，嘴角才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沈秋白遥坐在窗台上，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肯乖乖的，算了，想喝酒的话，就只许喝一点，知道了吗？不准多喝！不然以后你一口也别想碰……”
“沈，”柳云暮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半天才完整的叫出他的名字，“沈秋白。”
柳云暮嘴巴对准瓶口又喝了一口，颤抖着声音着问：“为什么不让我喝？酒是个好东西啊，你看，我喝醉了，就能看见你了。”
“我，我心里难受，你让我喝几口又怎么了，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苏叶，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好难受啊沈秋白，你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好不好？”
他偏头枕在一只胳膊上，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沈秋白，眼尾划落一滴泪，喃喃道：“原来我以前跟你说自己喝不醉是假的，我是能喝醉的……我能喝醉啊沈秋白……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最后说着说着，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轰隆隆～”一道雷声在空中炸响，屋内也被闪电照亮了一瞬间。
风在怒吼着，似乎要强行打破院子里的一方寂静。
不一会儿，吼叫的风里掺杂着雨珠飘落进来，桌子上的几个空酒瓶子被吹得滚落在地，“啪嗒啪嗒”瓷瓶摔碎了……
柳云暮头疼欲裂，他既不想管大开着吱呀作响的窗户，也不想收拾地上的狼藉，只是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江夜阑边敲门边问道：“公子你睡了吗？公子？”
屋里没人应答。
奇怪了，他刚才走进院里的时候分明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走近了看，窗户居然还大开着，于是他连忙过来敲门。
“公子，外面下雨了，你忘了把窗户关上了！”
江夜阑把耳朵贴近房门，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推门，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给他推开了。
不过他刚进门就吓了一大跳，随后忍不住惊呼道：“公子！”
江夜阑连忙跑到桌子旁，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然后快速跑到窗户边将窗户给关上。
看着地上摔碎一地的酒瓶子，江夜阑轻轻晃了晃柳云暮胳膊，眉目间尽是担忧，“公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柳云暮不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夜阑叹了口气，将柳云暮的一只胳膊搭在肩膀上，扶他去里面睡。
“沈秋白呢？”
“啊？什么？公子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夜阑将柳云暮扶上了床，后者意识不清，喃喃地问了江夜阑一句。
“沈秋白在哪？”
江夜阑在柳云暮张口时就立即靠近了，这回可算是听清楚了，他回答道：“小侯爷在边关，还没回来啊。”
“沈秋白……”柳云暮嘴里一直在含糊不清呢喃着沈秋白的名字。
江夜阑默不作声的给他掖好了被子，再次确认窗户关紧了之后，他方才吹灭了灯出去。
·
柳云暮坐在床边低头摸了摸柳苏叶的头发，她睡得很不安稳，一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柳苏叶这些天一直都不肯出门，也不肯说话，就算是柳云暮跟她说话，她的回应也只是点头和摇头。
江夜阑说她这种情况不是因为声带的原因，是她自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拒绝和外界的一切交流，是心病。
柳云暮看着睡梦中的她，眼中尽是心疼和愧疚……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苏叶醒了，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眉毛舒展开了一些，用手向柳云暮比划着什么。
柳云暮看懂了，她是在问自己来多久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她。
“我刚来没多久，来看看你好一些了没。”
柳苏叶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明媚了。
她又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没事。
柳云暮抿了抿嘴，轻声地说道：“苏叶，你试着叫一声哥哥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听你开口叫过了，难道你在生哥哥的气吗？你还在怪哥哥，是不是？”
柳苏叶听他这样说，嘴里发出“啊啊”声，冲他摇头用力摆手，眼中的泪花也一直打转。
“啊啊……啊……啊……”
柳云暮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痛难忍，握住了她来回摆动否认的双手，歉疚道：“没事没事，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应该逼你的，你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没关系……”
说着柳云暮便将柳苏叶搂紧了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了，哥哥在呢，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别怕，以后哥哥来养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想说话咱就不说了，没事……”
“……啊啊……”
柳苏叶的泪水浸湿了柳云暮肩头的衣服。
“苏叶姐姐，漂亮哥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柳苏叶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冲她挥了挥手，这是让她上前来的意思。
阿莹咧开嘴跑到床边扑进柳苏叶的怀里。
而柳云暮在看见阿莹的时候明显皱了皱眉，眼前这个笑容灿烂，活泼天真的女孩是曹立的女儿，是她仇人的女儿，而他妹妹却无辜遭受了那么多！
凭什么！
就连沈秋白也骗他，向他隐瞒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
“苏叶，你先和——”柳云暮抿紧了嘴，顿了一下，说：“我去厨房让姜嬷嬷给你做碗粥喝。”
柳苏叶点点头。
柳云暮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阿莹便离开了。
阿莹眨了眨眼睛，仰起一张小脸小声问道：“苏叶姐姐，漂亮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阿莹了，他已经好久没和阿莹说话了。”
柳苏叶冲她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最近哥哥好像对阿莹是有点不一样，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想。
“公子！”
前方江夜阑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了？”
“秦景说刑部来人了，他让我告诉你先不要去前厅。”
柳云暮蹙眉，“刑部过来干什么？”
江夜阑迟疑着开口道：“好像是因为那个秦温死亡的事。”
听到这里，柳云暮二话不说就朝前厅走去。
“公子！秦景说没事的，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就会走人，你别——”
“没事，我去看一眼。”
前厅外面有不少官兵，秦景在里面跟那个身穿官服的人对峙着，他面露不快，可那个人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秦景，发生什么事了？”柳云暮还没走进门，就瞥见门外已经有不少官兵警惕的盯着他。
“柳公子，你怎么——”
秦景急忙迎上来，柳云暮轻描淡写道：“没事。”
随后他绕过秦景，看向那个人，问道：“这位大人是？”
“想必这位就是柳云暮柳公子吧？柳公子实在抬举了，下官怎敢在侯府里称为大人，只是刑部接到举报，有人说你在蓟州杀了丞相府的一个学生，因此想麻烦柳公子跟我们走一趟，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会还柳公子清白。”
江夜阑忿忿地开口问：“你们凭什么说公子杀了他？证据呢？拿出来啊？”
“证据嘛！这个暂时还没有，所以说要请柳公子跟我们去刑部配合调查——”
“你他娘的没有证据就赶紧滚，真当我侯府没人了吗？”
这声音，是沈秋白！
柳云暮愣住了，他不敢回头看，他怕这次又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