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离回过神来,看向站在面前的殷琇语。
刚刚还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的人,现在看着他,又展露出之前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唇角轻翘,看不出半点阴霾。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一个人身上没有半点阴暗点。
怎么可以呢?
他怎么可以看到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缪离眼底闪过一抹恶劣的意味,回答她的问题: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有些担心,就出来找你。一路走着,见这儿人多,就来看看。”
殷琇语没想到他还会出来找自己,朝他笑笑,将怀里的包袱稍微抬高了些:
“那现在我们回家吧,这里是我换回来的米,够我们吃到下一次赶集的时候了。”
“好。”
缪离贴心地将她抱着的包袱接过来自己拿着,先一步迈出脚步。
两人并肩往村尾小屋的方向走去,回家的路上,难免说些话闲聊一二。
缪离很平常地提起才发生的事情,问:
“刚才我见很多人围着你,还......还对你说一些不太好的话,是怎么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是柔和的,在殷琇语的眼里变成了关心和担忧,踌躇一瞬,将自己在村里的处境简单说给他听。
说完后,她忽地有些慌乱,担心缪离会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真的相信了那些无稽之谈的荒诞言语,开始疏离、排斥她。
但如果他真的相信——
殷琇语停下脚步,认真道:
“如果你担心我身上灾星的传言,我可以去找村长帮忙,让他提前架牛车送你去镇上。”
“那里有客栈,也有药堂,不会影响你养伤——”
不等她说完,缪离就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我当然不相信不可信的谣言。”
“你不是灾星,伯父伯母去世也是因为天灾,怎么可以将责任扣在你身上呢。”
他“坚定”地站在了她这边,让殷琇语对他的信任与依赖更深。
但因着过去那些年受到的遭遇,她还不敢完全地相信:
“你真的觉得不是因为我吗?”
“当然。”
缪离转过身,半弯下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用着一种蛊惑的语气缓慢说道:
“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是他们嘴太碎太脏了,都是他们的错。”
“你不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让那些人闭嘴,村子里就会恢复和睦了,让他们闭嘴,你说好吗?”
殷琇语眼中蒙上一层薄雾,愣愣地重复他说的话:
“让他们闭嘴?”
“对,让他们闭嘴。割掉他们的舌头,用针线缝上他们的嘴,受些教训,他们就再也不能说那些污言秽语了。”
缪离语气变得耐人寻味,看向殷琇语的眼神带上分期待。
殷琇语眼神还是迷蒙的,嘴一张一合,继续重复他说的话,
“割掉舌头,缝......缝、不、不对。”
她才说几个字,潜意识就觉察出不对,眼神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蛊惑。
缪离不耐烦地啧了声,眼眸里闪过一道红光,钻进殷琇语的眼中,轻松就将她的挣扎镇压下去。
他还没有放弃,眼中的黑色更加浓郁深邃,继续没完成的蛊惑:
“那直接一把火将整个村子烧了怎么样,只要一把火,就能让那些讨厌的人再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我可以帮你的,很简单的。”
“不行。”
这次,连最初始的重复都没有,殷琇语就醒了过来。
而且,是彻底地从缪离营造出来的迷幻感觉中醒来。
但在影响下,她知道缪离提出了报复全村的办法,却不会深想那些办法有多可怕,不会对他生出恐惧和怀疑来。
殷琇语留下的记忆,只有缪离为她打抱不平。
她感激地朝着缪离笑了笑,耐心解释:
“村里虽然有些人对我不好,可也有对我好的长辈。我不会为了那些不好的人就将怨恨蔓延至整个村子。”
说着,她重新迈步,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轻声道:
“我也不想将我的时间浪费在报复在他们身上。我要听爹娘的话,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让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为我担心。”
“那些话只能让我偶尔难过,却不会真正让我受伤,所以,缪公子,你不用为了我做些什么。而且村里人多会抱团,如果报复被发现,会遭到报复的。”
“缪公子,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情受伤。”
这样难得的解恨的机会,殷琇语还能记得村里那么点人对她的好,还要顾虑到他的处境。
缪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她太心慈手软还是天生就这么一副菩萨心肠。
殷琇语也不给他评判的机会,很快就将方才被围堵着奚落的场面丢在脑后,回头催了催他:
“我今天想起一种养身体的粥,回去了我熬给你喝吧。”
“缪公子,我们走快些吧,今天午饭的时间已经比平常要晚了。”
说着,她加快了脚步,与他都拉开了些距离。
殷琇语背影轻盈,明显不再受被众人围堵奚落时的情绪影响,蛊惑也再难发挥作用。
缪离跟在她身后走着,将引诱出她心里阴暗面的事情暂时压回心里。
但只是暂时压回,殷琇语越表现得光风霁月,他便越想看她堕入黑暗的时候。
比起那些本就心里阴暗为权利争斗得死去活来的魔将,还是这种自以为干净的人染上污垢更有趣。
缪离看着殷琇语一身素色衣裙的背影,视线落在裙角沾着一点泥土的裙角,嘴唇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迈开脚步。
几步后,脚尖踩在了她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