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朦胧之中,天色尚显昏暗。
距离帖木儿大营北侧不足十里处,只见四面八方的士兵,如同细流汇入江海,悄然而至。
他们身披铁甲,阵容齐整,步伐虽快却无声,似是怕惊扰寂静的黎明。
万籁俱寂中,只有铁甲轻微碰撞的声响,和偶尔传来的低沉命令声,在北风扬起的风沙中中飘荡。
士兵们的面孔在微弱的火把映照下,坚定沉静,宛若磐石。
随着天色渐明,庞大的军阵也越发清晰起来。
铁甲与兵刃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长矛的尖端透出凌厉的寒意。
整个队伍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在这紧张而肃杀的氛围之下,朝着帖木儿营寨压了过去。
尚对此一无所知的帖木儿军,此时也已然在开始做着迁徒的准备。
营地之内人声鼎沸,畜马嘶鸣,一顶顶军帐被拆开打包,所有人都对已然深陷包围一无所知。
在中央大帐旁边的一顶营帐之中,军需官正在统计和整理军需物资,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帐外泛起了鱼肚白的天色,眉头紧蹙。
帖木儿足足几十万大军,每日所消耗的物资自然是海量。
他们此番又是出国作战,粮草补给全靠随军携带的牲畜。
只是他们的牲畜数量实在太多,自然是不能一同放在了前线,因此便在距离此处约莫五十里外修了个后勤基地,所有后勤全放在了那里。
每过三日,后勤基地的人便会赶着大批牛羊来到营内,为大军补充一次物资。
今日便是后勤基地送东西的日子。
为了不耽搁白天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后勤基地送物资的时间都是在凌晨。
可是今日,天都要亮了,竟是还不见有人过来。
这般反常迹象,军需官心中多少有些许的不安。
事关重大,他并未大惊小怪,只继续等待来人。
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也不一定。
很快,天蒙大亮,营地之外依旧不见有半个人影。
军需官心中的不安愈发旺盛,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前去汇报给帖木儿。
“你说,送物资的人今天没来?”,大帐之中,帖木儿眉头紧锁。
底下军需官躬身站着,回道:“是的大苏丹,按正常情况,天不亮应该就已经来了。”
帖木儿面色沉静,缓缓点头:“你做的不错,先下去吧。”
军需官见他并未有任何命令,只好行礼离去。
待他走后,帖木儿立即朝着身边侍从吩咐道:“命令游骑出营,向北侦查,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侍从领命而去。
帐内,帖木儿拄着拐杖,缓缓坐在王座上,隐隐有些心血来潮。
就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升起了警惕之心,立即下令,营寨内的所有人停止收拾物品,开始戒备。
一切都等着侦查的游骑回来后再说。
然而军寨内撒出去的游骑出去之后,便好像是迷失在了风沙之中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帖木儿意识到,这是真的出事了。
便立即下令营地之内所有人上马出营。
骑兵得跑起来才有战斗力,自己几十万大军,一旦冲杀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命令刚刚下达之后,却听营地之内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营地之外也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旋即北方升起一道烟花,鸣着尖锐的声响在天空炸开。
随后,古浪峡内也升起了同样的烟花。
帖木儿闻之大骇。
这分明是进攻发起之前的信号。
“出营!出营列阵!快!”,帖木儿立即冲出的大帐,朝着所有人嘶吼着。
在他的连番催促之下,营地大门被推开,有些混乱的帖木儿骑兵从中鱼贯而出。
待出了营地后,士兵们这才惊恐的发现,北侧已然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正朝着这边飞速奔袭,相距已然不远。
帖木儿骑兵匆忙列阵,准备迎敌。
折冲军和朔野军动作极快,在帖木儿军尚未完成列阵之时,便已经在营地前方构筑起了阵线。
不等帖木儿军反应,一阵号角声响起。
霎时间,一道黑云从军阵中呼啸而出,裹挟着劲风朝着营地压了过来。
无数已经出来尚未来得及列阵的、还在营地之内的、被挤在大门口的士兵,立即便被箭矢钉在了地上。
帖木儿又惊又怒,一边披甲,一边大声指挥着所有人出营。
昨天大梁军队的火炮和弓弩他也见识到了,射程威力尤甚于己方。
并且他的士兵还都是骑兵,本就不善防守。
这般情况下,一旦对方彻底完成合围,这里就是一个任其予取予求的屠宰场。
必须出营,只有跑出去才能有一线生机,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营地大门被拉开,无数人骑兵顶着箭雨从中鱼贯而出。
很多人中箭之后从马上落地,尚未来得及惨叫,便被马蹄踏成肉泥。
但好在他们人数众多,且都是百战精锐,虽是损失不少人,但士气仍旧没有崩溃,勉强在营地之外列阵防御。
趁着这个档口,数十个军阵已然完成合围,只在最南端留了道口子。
帖木儿披着甲胄骑着马从营地之内走出,面色铁青的看着对方的军阵。
为了防止古浪峡内的梁军趁着夜色偷袭,古浪峡方向已然被重点监控,他们不可能走的出来。
眼前的这支军队,不可能是昨天跟他们交手过的军队。
对方很可能在刚刚抵达了古浪峡后,便绕过了山路,躲开了自己的游骑侦查,摸到了他们北侧完成了包围。
整整几万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连夜翻过大山去堵自己后路,自己这边竟是毫无半点察觉。
这般执行力和组织度,简直让帖木儿毛骨悚然。
更令他惊骇的是,昨天跟他们交手的部队,竟然都只是对方留下用来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守军。
一批守军就灭了自己的重骑兵部队,那对方主力呢……
帖木儿的心已经慌了。
可作为统帅,他强行镇定了下心神,给自己加油打气。
还是那句话,不真的过上几招,谁知道能不能打的过。
对方出来也好,正愁着如何将这些人从峡谷里骗出来,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在野外作战,对方的步兵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在他的指挥之下,弓箭手开始顶着箭雨反击,同时前排骑兵也开始了反击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