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城墙之上,贾瓒淡淡的望着远处正在集结的军阵,面无表情。
原想这江北大营与大梁其余地方驻军也并无区别,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兵油子。
谁知对方一亮相,竟是略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在他眼中,这支部队集结速度不快不慢,各支部队彼此之间配合还算有条不紊,阵型也结的马马虎虎,明显是有着一定训练量的。
不说别的,只是单纯靠着这一手,便足以超越其余地方驻军了,明显是太上皇手里的王牌部队。
无怪太上皇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江北大营手中。
“则璞”,身后一道唤声传来。
忠顺王也登上了城墙,身上依旧被裹的严丝合缝。
“此事本王不便露面,全赖你来处置”,他走到女墙边朝着江北大营看了一眼,脸色很是难看的道:“本王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论敌我,都莫要损伤太多才好。”
“都是大好男儿,应是一致对外,不该……也不能殒命在这种事上面……”
望着远处的部队,忠顺王心如刀绞。
这么好的军队,应该在辽东、草原、西域征伐,开疆拓土才是,如今却是要在皇家自己造的孽埋单。
“王爷且放心”,贾瓒躬身一礼。
接着下令,全军出城迎战。
城门徐徐打开,一身黑甲的折冲军鱼贯而出。
即便时间点上要比江北大营要晚,却是在他们前头先一步列下军阵。
不多时,江北大营也完成了集结,两方在扬州城外对峙,相隔数百步距离。
战场上的氛围无比紧张,似是炸药桶一般,只差一个火星,便会立即爆炸开来。
对峙了一会儿,一中年汉子从对方军阵中单骑走出,来到战场中央处,一拱手。
“江北大营节度使翟崇,求见长平侯爷。”
对方主将都出来了,贾瓒自然也不会落于下风,便策马而出,朗声喊道:“本侯在此,翟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翟崇先是抱拳一礼,才道:“末将奉上命,前来扬州押送一重要人犯,却是不想四方城门紧闭,敢问长平侯这般行事,可有上谕否?”
一上来便往贾瓒脑袋上扣了口黑锅,暗搓搓的说他没有上谕,私自占据城池,图谋不轨。
这要是坐实了,贾瓒一个满门抄斩套餐是跑不掉了。
“呵呵呵”,贾瓒冷笑几声:“巧了,本侯奉陛下之命,前来扬州押送一重要人犯,未曾想竟是和翟将军撞车了。”
接着又讥讽道:“翟将军既然口称奉上命,本侯敢问将军,你奉的是谁的命?”
翟崇面色微微一沉,闭口无言。
奉的谁的命,他不信贾瓒猜不出来。
在天下人眼中,已经退位的太上皇,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大明宫里颐养天年,国家最高领导者现在是永安帝。
贾瓒倒是可以明晃晃的说是奉皇帝之命,合情合理,无所忌讳。
但他翟崇却不能说是被太上皇派来的,这于礼不合,而且会给人留下一个恋权不去的坏印象。
本来太上皇能主动退位于永安帝,在民间已经极坏的风评稍有了些好转,若是再来这么一下,便又倒回去了。
哪怕现在人人都知道太上皇并未彻底放权,但在心里知道就好,不能放到太阳底下。
翟崇今日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等于是坐实了这事,必然会引来无数人的口诛笔伐。
到了那时,太上皇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但他翟崇怕是会被推出来挡刀。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种浅显的道理,翟崇还是能明白的。
此刻翟崇直想抽自己两耳光,本想给贾瓒来个下马威,却是被其三言两语给拿捏了。
“侯爷”,翟崇知道自己在名分上处于劣势,便不再与贾瓒争辩这些,拱手道:“你我二人也莫要争一时口舌,末将希望侯爷能将那人交于我等,以免刀兵相见,涂炭百姓。”
“哈哈哈哈”,贾瓒闻言长笑,模样很是嚣张。
刀兵相见,你敢吗?
贾瓒只是不想打,可不代表他不敢打。
对方虽在兵力处于优势,可他这一路走来,打的净是以少敌多的仗,区区江北大营,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我若是不交……翟将军要如何应对呢?”,贾瓒面上带笑,透着丝丝杀意,冷冷的问道。
翟崇目光发寒,手上却是用力的抓紧了缰绳,整个人都绷紧了。
折冲军,又或者是贾瓒,自打出道以来,至今从无败绩,打的还都是能决定国朝生死的大仗。
哪怕己方兵力占优,可他却依旧没有半点能赢的信心。
甚至都不用打,只是面对贾瓒,他都觉得有莫大的压力。
越是细想,翟崇心中便越是烦躁。
怎么就让我碰到了这么个倒霉差事……
贾瓒望着脸色低沉的翟崇,笑道:“翟将军,你应是明白,既然本侯先你一步到此,你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你身后的将士不该殒命于此,便是为了他们,你也应该考虑退兵。”
翟崇当然想退兵,甚至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滁州府。
可退兵是容易,但他是来找人的,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他无法交代。
“翟将军,回去吧,输给本侯不丢人,相信你上头的人心里也很清楚。”
正当翟崇要开口时,听见了贾瓒的话。
听及此言,翟崇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输给了贾瓒,我丢人吗?不丢人啊?
满朝文武,乃至整个天下,谁敢说自己能赢得过他的?
到时有人前来质问,自己直接把贾瓒搬出去不就行了。
翟崇慎重长思一番,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恭恭敬敬的朝着贾瓒一礼。
“末将多谢侯爷解惑。”
言罢,他提着缰绳掉头返回阵中。
没过多久,便见刚刚集合好的军阵,又徐徐撤离而去。
眼见一场大战没打起来,正在后方观望的忠顺王自是满意非常。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死人,在他眼里比什么都强。
但他还是有些狐疑,待贾瓒返回后问道:“则璞,这不会是对方引蛇出洞之计,寻一处有利地形,埋伏我军吧。”
贾瓒缓缓摇头,轻笑道:“王爷多虑了,引蛇出洞,前提是我等是那条蛇才行。”
“埋伏这道手艺,素来是我军优良传统,只有咱们埋伏别人的时候,万没可能被人埋伏道理。”
身后的王虎接过话来,笑道:“我们可不是蛇,我们是能吃人的老虎,他若真的敢那么干,是在虎穴前找死。”
“哈哈哈哈”,此言顿时引起了周边将领士卒的大笑。
忠顺王先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可是天下闻名的折冲军。
哑然失笑了一番,暗骂自己过于的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