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沉默了一番。
道人率先开口道:“米大人,城内现在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米泽面露悲色,摇头叹道:“我也不知,不过想来,也没剩下多少。”
“米大人不妨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将城内尸体清理一番,以免滋生疫病”,道人说道。
虽是冬日,但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难保会滋生瘟疫,本就遭了兵灾,若是再来上这么一波,便更是生灵涂炭。
米泽恍然点头:“道长说的对,的确应该先将尸体清理一番。”
正要起身之时,却又犹豫道:“城外匪兵还未退去,若我等此时开始组织人手,会不会为其所害?”
“米大人多虑了”,和尚接过话来,道:“城外那些人,此时应是在头疼如何应对长平侯,却是没那个闲工夫理会我们。”
贾瓒给南安王与杨再炎的压力如此之大,便是全力调兵防御还来不及,哪里会有时间管几个搬运尸体的人。
再者说,搬运尸体这种活,谁见了谁不会躲的远远的,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是再残暴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米泽点点头,又是一声长叹,拱手道:“两位大师,知府衙门现今就我一个人了,怕是不能走遍全城召集人手,还要麻烦二位一番。”
“大人言重,此乃应有之意”,二人急忙回礼。
话到此处,三人分头行动在城内四处搜寻幸存者。
考虑到他们走后,衙门里就剩下了米夫人与两个孩子,不是很安全。
在道人的建议下,米夫人带着白家兄妹出了衙门,在不远处找了个相对完好的屋舍,将门窗锁好,这才离去。
活下来的人并不多,三人跑遍了整个城池,直到太阳落山,也不过搜寻了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二十多个孩童,七八个老弱,其余的人身上或轻或重都带着伤。
偌大的城池,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些人了。
将人全部都安顿在知府衙门附近后,僧道两人会些医术,用城内搜刮出来的药材来救治伤势过重的伤员。
其他还能动的人,除了孩子之外,也不分男女老少,全部被聚集在了一起,由米泽统一管理,商议明日白天如何清理尸体。
知府衙门附近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人气。
城外,联军大帐之中,一群人围着桌上一张地图,正吵得面红耳赤。
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贾瓒,南安王与杨再炎皆是不敢大意,将分在外面的将领通通召集了回来,共同商议如何对敌。
“列位,从地形上来看”,南安王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对周围的人道:“贾瓒应该会从武昌府出发抵达岳阳府,之后绕过洞庭湖,从湘阴方向来袭。”
“本王以为,我等应全面后撤至资水以西,据水而守,伺机而动。”
地图在古代属于战略资源,历朝历代都管控的非常严格,原本这帮山中土司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
但南安王本身便是驻守在西南的最高军事统帅,地图便是再保密,也保不到他的头上。
杨再炎仔细看着地图,疑惑道:“王爷是如何断定他会从此方向而来,若是他先攻常德府呢?”
常德府位于益阳西北方向,若按照南安王的计划全线撤到资水西侧,贾瓒从常德府方向来攻,岂不是将联军后背暴露给了对方。
南安王冷然道:“他若先攻常德府,路途便要远上不止一倍,且本王在常德府也留有守军,他自北方而来,必是不会携带火炮等攻城器械,想要攻下常德府,也不是那般容易,若是他真如此行事,也足以我等从容应对。”
杨再炎今日貌似的打定主意要与他唱对台戏,又瞧瞧地图,道:“那他若是乘船渡过洞庭湖,直接打过来呢?”
下首一黑瘦男子大笑,傲然道:“杨大人莫要多虑,我敢立下军令状,他若是敢从洞庭湖上来,我的弟兄们绝对能让他有来无回。”
此人名为吴雄,乃是洞庭湖上水匪们共同推举出来的头头,因其肤色较黑,在洞庭湖沿岸有着“黑蛟龙”的匪号,恶名远扬。
南安王早有谋逆之心,多年以来便暗中积蓄力量,也不断用金钱等手段拉拢绿林匪盗以为己用,吴雄便是其中的一个。
杨再炎抬头望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服,却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便朝着下面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
有一将领心领神会,想了下,开口问道:“什么据水而守?何必这么的麻烦,咱们加在一块足有十几万大军,哪里就要怕了他,不如直接进攻岳阳府,跟这个劳什子的长平侯正面来上一场。”
南安王人都傻了,像是在看傻子一样望着此人,又呆呆的转过头来望着杨再炎。
你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面跟贾瓒打?这是活腻歪了想找点刺激吗?
他与杨再炎两方人马加在一起的确有十几万,可去除其中被拉来充数的老弱,能打的最多十万出头。
打打朝廷的那帮废物还成,打贾瓒的折冲军,莫说是十万,便是人数再翻上一倍,南安王都没有多大信心。
杨再炎也傻了,他只是想让自己的人反驳南安王,却是没想到他这么勇。
跟贾瓒正面打,他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若不是南安王按着头不让他走,他早就带着人逃回山里去了。
“咳咳,好了,你闭嘴吧”,杨再炎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挥手道。
见自己的提议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此人便讪讪的坐了回去。
南安王瞥着眼望向杨再炎,道:“杨大人,你若是不认同我的想法,不妨直言,大家也有商讨的余地。”
杨再炎又是仔细的瞧了一遍地图,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有什么想法。
摸着头讪笑道:“额……那便……依王爷所言行事吧。”
南安王面无表情的点头,心中却是一阵的无力。
自己这是带着一个废物在打仗,尤其还是面对一个享誉天下的名将,更是压力倍增。
这便是联军的坏处,两拨人各有想法,谁也不服谁,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分歧,以给对方扯后腿为乐。
面对脑袋空空又善于和自己唱反调的杨再炎,南安王很是难受,总有一种一刀砍死对方,把兵马全抢在自己手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