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牙是槐黄县县衙里的一名资深衙役,祖上三代一直从事这份县里头人人羡慕的职业,在县城里积累了可观的人脉。
在这人命比草贱的时代里,姜家作为人族不仅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传承了下来,而且活的还挺滋润。
姜家服务过十几任妖族县令,大牙兄弟见过来槐黄县公干的大俪国的巡察御史,那可是二品起的高官了,所以说,姜大牙的眼界也自然比一般人要高。
县城里头那些飞扬跋扈的妖族,上至县令,下到地主权贵,只要你舔的那些异族们爽了,还是可以捞到不少好处的。
“面子算个屁,能活下来,只要在人族面前有派头,说话顶用,屋里头有不断的进项,那就是活的不错!”
爷爷这样跟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说。
这任县令三年前从国都来了槐黄县,开始时雄心勃勃,要在这犄角旮旯的槐黄县里干出一番事业,心气还是挺高的!
治水渠,修梯田,重视商业,整治市场乱象,头几年这槐黄县的贱民还是得到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的!
可是自打前去年,县令在国都里的后台倒了,本已入了吏部升迁簿的名字被关系户给顶替掉,升迁无望的猪头县令大撒把,再也不关心政事,一心捞钱,
“某明年再敛那些富商一波,就到州里去买套房子,守着黄脸婆过活了!这官场啊,黑得很,叫人恶心!”
某次喝酒,醉意熏熏的县令这样跟贴心的衙役透露道。
大人是个心善的!
他一心只在那些人族富商身上使劲薅羊毛,用大人的话讲:
城里的妖族实力错综复杂,说不定哪个就在上头有那通天的关系,咱惹不起!
穷人一年到头攒不下几颗铜子,不忍心逼死他们!
还是那群勤奋经商的人族商人合心意!
会挣钱,关系又不硬,还不敢反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温饱生活让他们默默忍受压榨。
适合像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被收割。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对人性和社会了解的多么透彻!这位猪头县令升不上去,姜大牙觉得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反正自己经历过的这几任县令里头,姜大牙跟这位最对把儿!
所以,当县衙前大乱,妖族士兵躺满了一地时,姜大牙赶紧拔腚,一路小跑的走进县衙内宅,跟猪头县令禀报。
“外边何事?怎么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一脸富态的老板皱着两道竖眉,不满意的问姜大牙。
“不好了大人,外边来了两个外地人,说是要揪出欺负黄眉怪的人来,已经在前边闹开了!”
姜大牙急忙回复道,县衙都被对方干塌了一半了!
“黄眉怪?那个捡垃圾的妖族?狼都尉呢?是不是那孙子又翘班了?他就由着外地人在此胡闹了!”
姜大牙喃喃,不知该如何答复对方,
“嗨,大人您还是自己出去看吧!”
县令一边不满的训斥着,一边匆忙往外堂走去。
狼都尉竟然没有翘班!
他如今正好端端的躺在大堂上,身子不动,生死未知!
头上的屋顶漏下天光,青砖石瓦的大堂被人给毁了!
讶异的猪头县猛然令抬头,正好跟一名青衣童子的阴森森目光相对,那人身旁正站着槐黄县城的第一大怪:黄眉怪。
习惯性的摸起惊堂木,猪头县令又讪讪放下。
他奶奶个锤子的,县衙十二名衙役捕快,大堂地上躺满了十一个,唯一一个还站着的,就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姜大牙,敲这玩意有个啥子意义?!
咳,
县令轻咳一声为自己壮胆,
“下边何人?为何敲响惊堂木,你是有什么冤屈不成?”
心肝颤的猪头县令尽力维持着平衡,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
一旁的姜大牙佩服得看着大人,还就得是人家,手底下的兵都让人家给一窝端了,孤家寡人的县令大人还能有如此胆色,不愧是我看好的人儿。
姜大牙垂下的手臂乱抖,心脏通通急跳。
“我来只办两件事。其一,请县令大人将往昔欺负我妹妹的抓起来,不管他是人是妖,我给你半日时间。”
“其二,你派人往上递消息,就说落魄山重开道场,请皇帝陛下屈尊,来此与我一叙!”
“半日后我再来,要是事情还没有办妥,我就掀了你的县衙,从此打上京城,灭了你一国的妖族!”
话毕,大堂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猪头县令使劲揉了揉眼睛,自己癔症了?要不要回头继续睡他个回笼觉?
“这可怎么办啊大人,这人好大的口气!!”
惊慌失措的衙役头目在原地打摆子。
没见过世面的蠢才!
猪头怪暗戳戳在心里骂了句。
“向州府发出飞龙,据实禀报即可!”
对方显然只想给流落街头的黄毛怪讨一个公道,至于他敢在妖族执掌天下的当下,自称是来自西边的落魄山,必然来头极大,后续的事情就让朝堂里头的那些权贵们头疼去吧!
“今有妖族自称要在自槐黄县内的落魄山开堂会,邀请陛下前来。槐黄县令猪头张禀。”
此生写过的第一封荒唐飞龙令。
将毛笔掷落堂下,某曾殚精竭虑为国分忧,你们只知道收敛财富,攀附权贵,弄权党争,这回这头过江猛龙说不得要闹翻整个大俪国。
传信的飞鸟一霎入空。
“去,把地上的废物们弄醒!开始满城抓人!”
猪头张县令气势迸发,要解决青衣童子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黄眉怪自打自己来槐黄县开始,就已经在这里了。
痴傻呆愣,妖族看不起她,人族欺凌于他!
这妖族从来不说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年三百六十天,不是在路上被人拍板砖,就是在浑身带血,躺在破烂的垃圾堆旁挺尸!
哪个能想到她会有如此惊天的关系,竟然跟千年前名震天下的落魄山有关!
这座县城内,小一半的人都对小哑巴伸过手,逮之不净!
猪头张揣测对方境界高,今天只是来要一个态度的。自己这边尽力抓人,摆出一副认错悔过的态度,过去过不去的,且听天由命吧!
被唤醒的狼卫一波波的冲出县衙,在槐黄县四处抓人,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大牢的木门为了节省空间,已经被拆掉。被逮进来的犯人们摩肩接踵,有几个因为空气污浊,已经呼吸困难的晕倒了过去。
“不能再加人了,俺们快被挤死了!”
犯人们一边不住嚷嚷着,一边被再次加入进来的犯人们往墙角挤着。
县城十里外,一座凉亭依山而建,小哑巴滋溜喝下一杯竹叶酿,之后小心翼翼的将酒杯推至石桌中央,她还想喝!
景清赶紧续杯,心疼的看着谨小慎微的小哑巴。
一缕清风起于山巅,在山野间打转,往凉亭内灌来。
石桌旁的江欢心有所感,一霎消失。
在云端,一人文士打扮,和煦的脸庞让人如沐春风。
“等你千年,终于见面了!”
中年文士微笑开口。
那一缕春风,又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