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皇后在同自己的娘家人讲话,这边夕晖宫中,德妃也正同自己的嫂嫂和长姐说着。
德妃的母亲一子二女,在生罢德妃之后几年得了急病死去,老公爷与德妃的母亲感情甚笃,也就并未续弦,德妃的姐姐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另一位母亲了。
德妃见长姐虽妆容整齐,却说不出地有些愁绪在里面,便问道:“长姐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事情,怎么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德妃的长姐嫁与右相,右相姓杨,便称杨氏。是正妻,却是续弦,见德妃这样问,未曾开口,眼圈却红了。
德妃的嫂嫂秦氏无法,便说道:“娘娘身居深宫,有所不知,长姐嫁与右相,上面却还有着一位一十五岁的女儿,名唤杨沐然。是之前的夫人留下来的,前些日子,右相的甥女去右相府小住,不知怎的,竟然将这位大小姐推下了水。虽说后来并无大碍,可前些日子这件事竟被些言官翻了出来,说右相治家不严,虐待亲女,竟上了折子去。虽说皇上并未说什么,可是终究让右相对长姐有些不满,长姐这才心中才难受。”
德妃听后说道:“这与长姐有何关系?长姐为人心善,右相定是知晓的,不必过于忧心。”
杨氏听罢说道:“我心中知晓,只是难受罢了。”
秦氏见状又说道:“长姐放宽心,多想着些孩子们,便不难受了。说起来,这会儿皠儿与铮儿应是在一起吧。”
杨氏与杨右丞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八岁,名唤杨沐嫣,今日因风寒并未带入宫中。儿子五岁,名唤杨皠。秦氏与忠勇公婚后育有一子,名唤秦铮,今年七岁。表兄弟两个常在一起玩耍。
三人正说着话,秦铮便带着杨皠进来给德妃请安,两个孩子行完礼站起来后,看到杨皠的衣服上沾染了些泥土,德妃开口问道:“铮儿和皠儿方才是去何处玩耍了,怎的衣裳都弄脏了?”
杨皠憋红了小脸正想开口,秦铮看了他一眼抢先说道:“方才带着阿皠准备从御花园那边来给姑母请安,不成想在御花园中碰到了大皇子,三皇子和左相家的公子的楚公子,阿皠与楚公子起了些口角,恰好太子路过为我们解了围。”
秦铮话音刚落,杨皠便接上:“不是阿皠的错,是那个姓楚的太嚣张,若不是秦铮哥哥拦着,阿皠便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杨氏听完这句话,心中一怒:“你这孩子给我跪下,皇宫里有你教训人的份吗?平日里教你的都是白教了吗?你是想把你姨母也给连累了吗?”
杨皠被母亲吓住了,连忙跪下,秦铮也赶忙跟着跪下,德妃叹了口气:“都起来吧,皠儿年幼,做事总会冲动些,铮儿做的很好,两个孩子都起来吧。”
秦氏也忙把两人扶起,说道:“你说是太子解了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铮回道:“方才楚公子一直缠着阿皠不放,加上两位皇子在场,阿铮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亏得太子路过,说了几句话,便让我们两个走了。”
秦氏不解:“太子为何要为这两个孩子解围?”
德妃抿了一口茶,笑道:“别看太子年幼,心里却是一等一的清楚,过些日子,皇上便要给太子和大皇子选伴读,想着太子也是有意与铮儿的。”
秦氏与杨氏点了点头,德妃又让暖杏带着秦铮与杨皠下去再梳洗一番,便也到了开席的时候了。
阿暖的满月宴设在御花园旁的墨梅亭,公主不同皇子,一般是不用再在满月时宴设群臣的,但阿暖是长公主,又是皇后所出,设宴也在情理之中。
墨梅亭,顾名思义,亭周遍种梅花,这梅花是昱帝生母挚爱的花种,昱帝生母静妃逝后,这亭子便很少使用,将阿暖的满月宴摆在这里,昱帝也是颇费了些心思。
满月宴上,昱帝向群臣宣布,长公主赐名君暖曦。
下面的臣子也是小小地骚动了一番,君朝历来公主的名字便是内务府拟好,皇后选定便是,皇上赐名可是极为少见的,这难不成也是想要敲打下近日朝中那些支持大皇子的声音?再看楚妃,脸上的笑绷得极假,德妃倒是笑得一脸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喜气。
其实要阿暖讲,这群人就是想太多,一个名字而已,犯的着这么紧张么?
阿暖的满月宴便在群臣的脑补中过去了,昱帝当晚宿在了朝阳宫,德妃借口多日不见杨皠,甚是想念,将杨氏母子也留在了宫中。
晚上,昱帝便在殿中逗弄阿暖,阿暖看着昱帝的手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脑子一抽,张口便咬住了昱帝的龙指。
昱帝倒是被阿暖弄得愣了一下,他活了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这样咬过自己的手指,但是小婴孩的嘴里湿湿软软的,连个小牙都没有,吮得他真真有了种做父亲的感觉。
皇后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打断父女间这小小的温情。
夕晖宫中,德妃屏退了下人,只留着暖杏在殿中,与杨氏说着话。
德妃让暖杏端上花茶,说道:“长姐喝些花茶,省得夜间睡不着觉,这会儿可是没有别人,你可好好与我讲罢。”
杨氏觉得妹妹贴心,眼圈又红了,开口讲道:“小妹你是知晓长姐为人的,对这个别人生的女儿虽不会如亲生一般贴心,却也还是过得去的。本是想着等这孩子及笄后,选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便好,她亲娘的嫁妆全部都是她的,我再给她添置些,虽不说定是十里红妆,却也是不错多少了。可谁想着出了这些事情,惹得夫君与我也生些嫌隙。”
德妃心下明白,自己这个姐姐哪儿都好,性子却是软了些,还总是不愿将人向坏处想。若不是当年父亲觉得杨右丞府中无妾,前面留下来的只是个女儿,姐姐过门少些是非,怎么会让女儿嫁过去。现下只能自己多说些了:“出了这等事情,姐姐可是严令右相的下人们不许乱嚼舌根了?怎的能传入言官们的耳朵中?”
杨氏听德妃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平日里我对下人虽说不是严苛,却也是无人敢乱说话的,怎的这次竟传到了府外去?”
德妃在宫中多年,对于女人的战斗力一向不会小觑,便又问道:“长姐府中这位大小姐的性子如何?”
杨氏回道:“我嫁入杨府之时,这孩子只有五岁,这些年一直十分听话,性子温和,虽不是极为聪慧,可是也是知书达理的。嫣儿骄纵,有时做了些错事,这孩子还拦着不让我责罚,这等将杨府事故意传出去的事情应是做不出的。”
德妃笑了一声:“长姐也要当心,这女孩子一及笄,自己便会开始考量嫁人的事情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什么事可都是做的出的。”
杨氏本对杨沐然未曾起疑,这会儿听德妃这样一讲心中也是有了些疙瘩,便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注意她些罢。也不想着她能怎样报答杨府,只是别养个白眼狼便好。”
德妃看着自己姐姐也是有些伤感,连忙将话题移到了别处,姐妹两个说了些别的事情,也就歇息了。
次日,君熠来朝阳宫寻阿暖,皇后坐在一旁看着他逗弄着妹妹,问道:“熠儿也到了选伴读的年纪,你是储君,第一次是要选两个伴读的,璈儿稳重,母后想着让他入宫陪你,熠儿可还有别的人选?”
君熠放开手中拿着的逗弄阿暖的小物件,转身一本正经地对皇后讲:“阿熠也想着司璈表兄合适,另一人孩儿想选为忠勇公府的秦铮。”
皇后笑道:“听说昨日你在御花园解了秦铮与杨家那个孩子的围,熠儿可不是随便去管这些事情的孩子,那个秦铮应是不错的吧。”
君熠摸了摸头,讲道:“孩儿也是不愿他们几个在阿暖的满月宴上闹事,不过那个秦铮确实是举止得体,谈吐大方。”君熠顿了一下又说道:“当时大皇兄也在场,先闹事的便是左相家的那个姓楚的,可是大皇兄却是一言不发,孩儿想着他应是把伴读定为楚方函了吧。”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也是有所考量,心下甚慰,便说道:“熠儿说的很有道理,那母后便与你父皇商议,定下这两人来。还有,与你大皇兄相处时定要尊敬兄长,却也不要失了储君应有的威严。”
君熠连忙应下:“孩儿谨记。”
阿暖听着自己的母后与兄长的谈话,忽然觉得自家这母子两个战斗力真是极强,不过为什么自己也能赶上这种长嫡相争的戏码?!攥了攥拳头,想着自己也要为兄长的伟大事业献出一份力量,然后,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