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来得突兀而荒谬，全然与他从小到大的所知所学背道而驰。
可凌临却不由自主地深想了下去。
虽然相识不过一日，但他总觉得，身为魔尊的柳疏，实在很难被称之为“恶人”。
连众魔之首的魔尊都如此，又如何能对其他萍水相逢或是从无交集的魔修如此断言。
大约是一种名为“爱屋及乌”的情绪，凌临莫名感觉，即使此刻身处魔界无法逃离，他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太奇怪了。
凌临有些恍惚。
明明应该是最厌恶，最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为什么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改观到了这种程度。
就这么片刻恍惚间，手中的动作也放缓了几分，一不留神，便触碰到近在咫尺的雪白肌肤。
触手的温软令凌临顷刻从指尖酥麻到了心尖，连心跳都要被这一触即分的肌肤相贴扰乱，却又在下一刻慌乱收回了手。
“抱，抱歉，尊主，我，我是不小心……”
“无妨。”柳疏淡淡瞥他一眼，看到凌临过分通红的脸色，也不知道是水汽熏蒸的还是害羞得过了头，总归这反应是不太对劲。
思及此，柳疏久违地敲响了系统：“凌临的好感度和黑化值多少了。”
“任务目标当前好感度40，黑化值35。”
40？
柳疏一怔。
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们相识不过一日，他对凌临的态度也实在算不上好。
总不能是凌临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柳疏没忍住，又悄悄乜了凌临一眼，神色怪异。
应当不至于吧。
说起来，这样奇异的感觉盘亘在心头早已不是一两日了，而是一连几个世界，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感度进展超过预期太多也不只是这一次才有的状况。
或许……
柳疏的目光闪了闪，曾无数次浮现过，又莫名消失的念头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凝实成真正的猜测。
或许他的这些任务目标，在这些世界里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他同样在无数时空中行旅的魂魄，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又或是肩负了什么使命，只知道他带给这个魂魄的爱恨，亦如对方于他的影响一般未曾消弭。
因为曾心动过，所以再相见时才更容易“被攻略”。
因为曾失去过，所以哪怕在最亲密的距离，也会忍不住患得患失。
猜测落实在脑海中，柳疏一时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
若是猜测为真，那他大约是应该高兴的。
毕竟无论如何，如果真应了他的猜测，那之后他的任务会容易许多，做任务时也有了更多切入点。
何况……
柳疏低头看了眼自己在热水中浸泡得微微发皱的指尖，一瞬恍惚。
或许他在这些陌生时空飘荡得久了，乍然遇到一个与他相似的魂魄，竟也如同“他乡遇故知”般，忍不住心生欢悦。
真是奇怪，他已经做了这么久的任务，从前却从未有过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柳疏缓缓阖眼，感受着胸腔中心脏的跳动。
明明那处一刻都未曾停歇过，他却感觉，像是空荡的地方第一次滋生出了血肉，陌生而鼓噪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虽然吵闹，倒也不令人厌烦。
只是，他多少还是要知道原因的。
柳疏想起之前询问老上司时对方的异常，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模样。
到底有什么事非得瞒着他不可？
柳疏向来不喜欢有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不禁微微蹙眉。
只是对方不肯说，他又极少在局里停留，一时还当真寻不到头绪。
像是巧合，又或是种注定，两人在同一时刻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都没有发觉对方的异常。
这次沐浴的时间也因此延伸了下去，待两人回过神来，人都在水里泡皱了。
“走吧。”柳疏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中也带着浅淡的倦怠，半阖的眸子掩藏了其中妖异的暗红，泛着云霞般粉意的肌肤也无比温软。
平淡柔和得似乎触手可及，又透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每一处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令本就不自觉被他吸引了目光的凌临越发移不开眼。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是和自己的打算没有多大关系的事，他也不可能在对方身边像这样停留太久，却不由自主地探究起了这个人。
越探究，越着迷，越着迷，越深陷。
他似乎早已无数次这般重蹈覆辙，却也依旧甘之如饴。
“又发什么愣？”柳疏看着凌临目光有些呆滞的模样，叹了口气。
却又好像因为刚才的猜测，连不耐的情绪都很难生出来了。
他似乎时不时就会像这样盯着自己发呆……之前倒是听某条笨龙提起过，说很喜欢凝视自己的时候，有种安心且愉悦的感觉。
幸而那时他们的生命足够漫长，偶尔这样的凝视，也不算是靡费时光。
“抱歉，我刚才……”凌临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柳疏打断了。
柳疏淡淡瞥他一眼，目光通透而平静：“快去吧，别找理由了。”
他那点儿小心思在这个人面前全然无所遁形。
凌临飞快意识到这一点，忙不迭点了下头，去拿了干燥的帕子和寝衣过来。
绞干头发的部分还算简单，可擦身换寝衣就……
柳疏看着凌临又红起来的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果然对小朋友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些。
“给我吧。”柳疏伸出手，也没打算为难他。
凌临依言递出手里的帕子和寝衣，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记得对方肌肤的触感，是若暖玉般令人爱不释手的细腻温软。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有与旁人太过亲密的经验，做这种事……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
柳疏接过那些东西，下颌微扬，凌临立即会意，退开两步，背过身去。
不消片刻，柳疏就收拾好了自己，看了眼全身湿透的凌临，不经意般啧了一声，指尖微动，不远处的浴巾便落入了掌中，又被他随手扔到了凌临身上。
凌临愣了下，刚将浴巾披好，就听到对方的声音。
“回去休息吧。”
“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