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成了炫儿狂魔,巴不得别人多说说儿子,心里头攒了千言万语的好话,就等着人来引呢,闻言巴拉巴拉就想说起来。
米婶娘都听过刘三炫耀儿子多少回,连忙转移话题,道:“再等个把月,又要养蚕了!今年雨水多,蚕特别好养!”
这个话题刘三也喜欢,“可惜我们家今年事多,养不起蚕!为了俩小子,赚不上钱也顾不得了。”
怎么也想说到儿子身上!
春花暗笑,道:“今年米婶家出了二十多斤茧子,可了不得!我们村数一数二的养蚕能手!缫了生丝卖了多少钱?”
“呵呵,能有几个钱!不如养种蚕值钱!就是种蚕要求高,我们家够不上,只好缫丝卖了!大侄女,下一季,我们家也养种蚕呗?”
“行啊,只要你做到几点……”
“得了,我还是缫丝吧!我们家懒,记不住恁多点。笨人笨办法,还是缫丝吧。还在你们家订蚕种,可要优惠点!”
“行啊,不过到时候请你们家哥哥帮忙造房子,可不要推辞啊!”
米老头来了兴趣,“啥时候修?我们一定来!”
刘三笑呵呵地道:“说不准,今冬吧!本来打算夏天修的,可是事多来不及,就等等看喽。我在想,要在哪家选好地基,想进山打大石头,还有瓦片……”
男人提起造大屋就歇不上嘴。春花告别了米家人,丢下老爹,和妹妹一起回家。
次日。刘三家又继续扶山上的稻秧。梯田稻秧倒得要少些,又没有钻进泥里,要好操作得多。只花了三天,就将梯田秧全部扶了起来。
扶梯田稻秧时,就接二连三有老农过来看。凭他们的经验,梯田稻肯定丰收。因为想跟着学点经验,开辟梯田增加收入。来年说不定还需要刘三指点一二,所以也下田来。帮着刘三扶秧。先示好,有点面子情,以后求人也方便。
有别人的帮忙,刘三很快将梯田秧扶完。还是三春没有跟着下田帮忙的情况下。
刘家其他几个兄弟看着眼热,私下都道刘三翻身了,连搞个土田都能收谷子。
春生娘蹿到刘四家,和碧芬娘道:“不就是块烂不丢的臭田,也生得出谷子。人运气来了,走路都能捡到金子!想当初那家穷得揭不开锅,挨家挨户接粮食!现在一翻了身,连见着他亲哥哥都爱搭不理的。”
碧芬娘暗里骂道,不知是谁连口救命的粮食都不肯借的。现在也有脸嫌别人不理他,嘴上挑着是非,道:“可不是。人家现在是东家老爷了,当然牛气了。我们继兄弟就不说了,不是一个娘生的,靠不上他也没什么。你们是亲哥哥,估计也挨不关好儿!又生了俩儿子,越发不将兄弟看在眼里了。”
春生娘心里十万个恨双生子。心想那一大注家财眼瞧着要成空,得想个什么好法子得了才好。
不提两妯娌暗里泛酸。男人们心头也不自在。
刘大刘四觉得刘三笑得很可恶,刘二发觉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呵斥弟弟了,就连刘老头也关注起刘三来了。
刘老头提着老烟斗,慢悠悠爬上松山,走到田梗上,看大家扶秧。结果站了老半天,都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呼他。刘三从他身边经过,都没叫一声儿爹。心里顿时就气起来,扭头就下山回去了。
刘三没注意到老父,看见背影还觉得奇怪,老头到底是上山呢还是下山。上山呢,还没上来就下山了;下山呢,他又没看见他上来过!唉,不管了,以前老爹也是这样,一晃神就不知道他到底打哪来去何处。还是把稻秧先扶好再说。
刘老头一下山就跟村长告状,说儿子大了,连爹都瞧不进眼里了。
刘三吃小兰公公说了一下,垂头耷脑地回家,想不通老爹怎么突然这样讲究起来,以前碰面没招呼不是也没怎么样嘛。
春花暗道,眼看自家越来越好,公公摆谱,其实是怕爹不管他吧。毕竟以前撕破了脸,刘三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嫌儿子多余,现在要是少了这个儿子,老年生活质量就会受到影响了。
罗氏不由鄙夷道:“还好意思去小兰家告状!那是你对头,也有那脸!”
“丢脸就丢脸!没有儿子富了,老子看光光的道理!我是他爹,就该敬着我!他再怎么有钱,女儿再怎么有朝廷的诰命,我都是他们的长辈!”
“人家是大官!不理你又怎的!又不是你帮了他好大忙,凭什么理你!”
刘老头听了罗氏的挑唆,心里愈发不安,生怕儿子发了大财去了城里,就真不理他了,提脚就往刘三家走。
刘三心里正不自在呢,看见老爹来了,连忙站起来,叫春花端凳子出来坐。
刘老头才不坐,张嘴就想教训刘三。
春花眼看不对,怕他们吵起来,忙拉着刘老头,笑道:“公公,你是来看大双小双的吗?他们长得好丑呢!(风俗,说小儿要反着说才好养活。)等公公起好名字呢。”
刘老头心里头哪有不爱小孙子的,一听要让他给起名字,拈须而笑,“那可要起个好名字,等我找大仙算算命,排个八字先!一定取个响当当的大名,才配得上我的小孙孙。”
刘老头一手抱一个,左看看右望望,心里乐开了花,把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把刘老头哄走,春花娘这才问刘三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公公脸上看起来似乎有气。春花娘久不在外头行走,不大了解情况。
刘三也是丈二经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他怎么了!和他碰个面,没打招呼,他都把我给告了!突然就讲究了!”
春花道:“还能怎么,还不是有人看着我们家越过越好,心头不快生事呗,挑唆了公公闹事,得好处呢。”
春花娘闻言哪有不明白的,挑眉道,“恨人穷怨人富!那起子老婆娘就没安好心!孝敬老人,咱们难道少给过一针一线?哪次不是最先拿东给西的!这是变着法儿要钱呢!剐骨货,想剐我们的钱呢!”
刘三闷头道:“平常家是同兄弟们一样给的,从没少过什么。怎么是怕我们不给了吗?”
春花娘拿指头狠狠戳了刘三的头,道:“不是怕不给,是怕不多给!看见我们穷,嫌你是多余的,现在有了俩子儿,就要把你当摇钱树了!”话里话外就差明说老不要脸的了。
刘三:……
刘三很想反驳,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怎么要妻子儿女向着老父。
春花道:“有了后妻,就有了后爹,这话儿古今通用!明摆着是婆婆使计,伸手拿我们家东西,好贴补她儿子闺女!如果我亲婆婆在,断不会这样的,就算这样了,咱也没话说。”
刘三喝道:“好了,你婆婆闺女还是你公公的闺女呢。小孩子家,怎好道老人是非!”
“好你个窝里横!外头顶不了事,就晓得吼老婆儿女!有本事你把钱把地把铺子全给了别人,我才服你。我们都是多余的。做的事,还不兴人说了!你要当面团儿,我们可不想跟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春花娘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今天俩儿子不住哼叫,把她惹烦了,心情正不佳,正好借事发泄出来。
刘三软了声音,道:“不管怎么说,那是咱爹!少说两句吧。”
春花娘运了气正想发作几句,大双小双又哇哇大叫起来,只好回身去哄孩子。
“况且爹又没老糊涂,又没开口要钱要东西,我们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春花娘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好吧,我是小人,他是君子!到底看那不要脸的来拿东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们不替别人养孩子!”
刘老头兴兴头头回家翻了历书瞧画儿取名字,半句都不提怎么辖制刘三。
罗氏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下文,便开口道:“怎么,三儿认错啦?莫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你就相信了。我们都那么大岁数了,眼看要入土的人,再怎么也该备棺材了。听说三亲家的棺材头几年都备好,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听说王菊出了一半钱呢!听说小兰公公的棺材也……”
“听说,听说,有那么多听说!人家嫁出去的女儿给老爹备棺材咋啦,有什么错儿?我还等我闺女给我制棺材呢!”
罗氏噎了一下,道:“女儿家那么穷,孩子又小,哪里有钱给我们制棺材?”
刘老头抬起头,乜斜着眼儿道:“三儿家前几年也有钱?人家一样出钱给老父亲打棺材,又没穷死?反而因此发家,所以有孝心就是有好报!如果小姑给我们也打棺材,说不定等几年也发了!”
“有孝心也是对别人爹有孝心!我们家小姑难道就没孝心吗,杀了猪,年年都给大蹄髈!逢年过节,哪次是空手儿来的?回回都是肩扛手提的,别人看着,我们多有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