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生是家里老幺,最是好逸恶劳娇宠不过,一听说有圣旨,就起了心思,撺掇着老娘逼老爹上门要圣旨。圣旨啊,多威风啊,要是到了他手里,那不是要横着走路么,谁还敢在背后骂他败家子儿呀。
刘老头呸地啐了一口,指着刘长生的鼻子,骂道:“你是哪个,在老子面前叫唤?毛长齐没有,最在我家撒野?”
族长连忙喝住刘长生,严肃地道:“他小孩子不懂事,老哥不要跟他计较!”
刘老头挽着袖子道:“族长,别和我说那有的没的。儿子都有了,还小!今天这小子冲撞了我,口出狂言,你做为一族之长,要起表率作用,是不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刘长生才不怕什么教训,叫嚷道:“伯伯,别吓唬人,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上来教训,难道我还怕你那俩蔫丝瓜儿儿子?”
刘老头气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刘三立起来指着刘长生道:“那来试,看咱是不是蔫丝瓜儿?”
刘三虽然性子弱,但身板可不弱,膀粗腰结实,腹上还有八块肌,若论打架斗殴他可不怕人。刘长生气势弱了,装模作样地要挽袖子。
族长旁边的刘大柱刘小鱼等连忙站起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刘老头瞪了刘长生一眼,转而对族长及刘大柱刘小鱼道:“你们今天是一定要拿圣旨了?”
刘长生豁嘴想说话。他爹按住他,和颜悦色地道:“不是拿,是取!这是家族的东西,做为一族荣耀,本来就该呈放在老祖宗的灵前。要是孝道的,不该我们主动来取。而该你们主动送!”
就是说,不给他们就是不孝喽!
“谁敢取走我们老刘家的东西,就上来试试我刘二的拳头!”刘二握着钵盂大的拳头,站在屋外。他是想上门来吃花生米的,听到别人敢来拿他的东西,简直是怒火万丈。
本来嘛,春花早晚要嫁出去的,刘三没有后人,那圣旨不可能跟着春花出门,可不就是他刘二的囊中物嘛。
族长其实不大想管这劳什骨子的话。奈何被婆娘说动了心,什么姑娘嫁高门啊有面子啊什么的,这才上门讨要的。族长性子弱。但并不能任人欺在自己头上,闻言沉下脸道:“什么老刘家的东西?这是刘氏宗族的东西!窝里横的东西,再敢口出狂言,族法处置!”
刘二一哂,道:“族法?我们族有法?我可不管法不法。我家的东西,哪个不要脸的敢拿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门儿!”
族长身后的老头们叫嚣道:“刘二!你违反族规,藐视尊长,信不信,我们要将你依族规逐出家门。沉潭处死!没有宗族,无人庇佑,到时候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看你不求到我们头上!”
刘二哈哈大笑道:“倒是来呀,你敢不敢?”
其实说刘族刘族,不过就是同姓的一群人而已,连祖宗牌位都没拢在一起,族长及长老来了。谁又会认他们?宗族没有钱,连个执法的打手都养不起。法不过虚设而已。既然没有约束,什么东西都是一纸空文,上下嘴皮扒拉出的东西,又有谁会害怕?
长老们被刘二嚣张的气焰气得脸青面黑,但又无可奈何。
刘长生急了,今天这事看来是搞不成了?
刘三一家抄起手似来笑非笑看他们龙虎相斗,刘长生转眼看见了,急道:“三哥,你说,圣旨是不是该还给宗族?没有宗族撑着,大家有好日子过?灾荒年生饿都饿死了,何处还有圣旨?当年你们家不是向宗族借了一担谷?如果是外姓人,我爹会借给你么?要不是那救命的粮,你还在吗,你们家还在吗?是不是早见阎王去了?圣上下的旨,那是全族人的荣耀,是不是应该还给宗族,让整个刘氏家族沾光?况且,就你的生辰八字,能消受得起圣旨吗,别到时候克了你……”
刘三气得脸通红,道:“我的生辰八字好得很,不劳你操心!你们都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们!圣旨是我女儿挣的,与你们有何相干?自己能耐,自己去挣啊,十张百张圣旨我都不眼欠!好好的大老爷们,不在家耕田犁地,却像个小脚妇人,哪哪儿有你,钻营别人家的东西 ,要不要脸?”
刘长生怕刘老头和刘二,却不怕刘三,指着他鼻尖开骂:“好你个刘老三!得了意就不认人了?十年之前你敢不敢这样硬气?今天之前你敢不敢指着我们骂?得意么?还不是沾老婆女儿的光?儿子都生不出的软脚虾,说话倒气涨人!你就是刘家的罪人,有资格和我这个儿子一长串的人说话吗?”
刘三脸被羞辱得满面通红,眼睛里闪着湿意,指着刘长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刘长生得意地笑道:“怎么,还有话说,说不出来了吧,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看在你有两钱的份上,要不要我匀一个儿子给你养老送宗?”
“啪!”春花跳起来抓起一块长长的竹篾打在刘长生的脸上!
刘长生捂着脸错愕地盯着春花,半晌回不过神来。
在场的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春月春雪躲在娘背后,小眼露出仇恨的光芒。
刘长生回过神来,怒吼道:“小贱人!你敢打我?”
春花娘连忙站在春花身前。
春花拉开娘,指着刘长生喝道,“刘长生,你给我跪下!”
刘长生捏着拳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打春花。
刘三抓住刘长生的肩膀一旋,后者就软在地上爬不起来。
族长眼睛珠子都瞪了出来,大叫大嚷,“反了,反了,敢打长辈了!”
刘三家外面迅速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每人都吃惊地看春花。
春花走到刘长生的面前,厉声喝道:“刘长生,见了本恭人你还不下跪?朝庭钦赐的诰命夫人面前,就是父母亲人都不得不跪,你是何人,竟敢不跪?哦,你是不知道我的诰命有多大吧?好叫你知道,我的品级和县令夫人同级!别说见了县令夫人,你就是见了镇长夫人你都不敢不跪!说起来,跪我还是便宜了你!”
“不跪我,不敬我,就是不敬圣上,你要我向朝庭参上一本,告你一个大不敬吗?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侮辱圣上亲封诰命夫人的亲父,你如果想死吗,你是想抄家灭族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向县衙递上奏本,告你一个大不敬罪名!”
刘长生委顿在地,神色忽明忽暗!
“敢向圣上御赐的恭人索要圣旨,你是不要命了?跟我提什么族法!那我现在就跟你提提国法!圣旨乃圣上亲赐,属于所封个人私有物品,受封人死了,圣旨才由其父母子孙后代承继,何时轮得到你!你听说有哪个大家大族敢对诰命夫人索要圣旨?不尊敬着不供着自己家族的贵人,反而头一个跑来作践,你们真是好精明的脑袋?真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不过看你是族亲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要是惹恼了我,随便一个告诉,随便一个诰命夫人朝会,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谈何宗族!有宗族当面羞辱骨肉至亲吗?有宗族对族人强取豪夺吗?没让族人感到一分一毫的安乐,反而样样占强,事事掐尖,我看你这个宗族该换个人来当当了!”
一席话说得人人变色,不知是谁开始下跪叩头,口称“恭人”,一会儿功夫,在场的人都跪下了。刘长生见老爹和几个堂伯都颤巍巍地跪下了,看都不敢看春花,连忙双膝着地,跪下了。
春花连忙拉起双亲及几个要紧的亲人,叹道:“我不过刘氏一小姑子而已,何曾想高声大气威摄族人?不过是辱及亲父,不得已而为之。大家都起来吧。只要有我刘春花的一天,一定会竭尽我的全力,庇护我整个刘氏家族!让我刘姓成为方圆百里最显赫的姓氏!”
在场之人大多是春花的长辈,给一个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后辈下跪心里自然有点膈应,待听得春花说要振兴家族,哪个人不是听得热血沸腾的,都是心甘情愿地向春花叩起头来。
族长看族人对春花心悦诚服起来,心里暗赞此女有心计,先是打压再是许诺,别说他人,就是他自己,心里都为了未来的美好前景高兴起来。
今天真是不该听了老儿子撺掇来捅这个马蜂窝,说不定这春花就是借此来立威都说不一定。可千万是立威而已,不能真把他族长位置捋了吧。
族长急了,连忙站起来教训刘长生道:“孽子!惹怒恭人,罚你面壁思过三天!还不向贵人谢罪,以求原谅?”
刘长生灰黑着脸施礼谢罪。
春花抬了一下手,这事就算揭过。族长心这才放下,说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刘老头和刘二互视一眼,明白春花刚才的话不是没有含沙射影成份的存在,再呆下去也讨不了好,干脆地跟着众人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