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摇头：“你们不说，我哪里知道啊。”
“他们多半是害怕俺们讨钱。”阿虎猜测：“所以不敢来。他们以为办丧事要花钱，能趁这个机会跟他们讨回来。”
“不就二十万吗？”小虎子不屑：“以前买房买车各种要钱，加起来应该不止两三百万吧？他们为什么不还以前的？只担心二十万还不上？我们如果要跟他们讨，早就讨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程天源忍不住解释：“我们老家那边有这样的传统……如果被借钱的人去世，向他借钱的人得麻利筹钱尽快还上，省得死者不得安宁。当然，也有人故意不还的，或者还不上的，但都是少数。”
“呵呵！”小虎子冷笑：“我那舅舅和舅妈都是奇葩来着，绝对属于少数范畴内！”
阿虎摆摆手：“得跟他们说明一下，俺们没想让他们还钱，是想请他们来参加丧礼。按咱们那边的传统，丧事得告知娘家，娘家人都是要来奔丧的。”
小虎子看向程天源，解释：“源叔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早上就打了电话过去。”
阿虎想了想，主动道：“不了，还是俺亲自跟他们说吧。”
“还说啥！”小虎子生气道：“他们都说不来了，你还勉强他们不成？就非得他们来不可吗？！”
阿虎皱眉解释：“这是老家那边的传统。”
“都啥时候了！”小虎子指着窗外道：“这是在国外！不是在荣城老家！爸，咱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想要办丧事也只能尽量从简。能少一些麻烦人，就少一些吧。”
阿虎摇头：“你不懂……这是俺们老家的规矩来着。”
“拉倒吧！”小虎子没好气冷哼：“什么规矩不规矩！全都是人自个想出来定出来的！这两年您没在国内，压根不知道疫情管控多么严格。不管是规矩还是老传统，一概能省则省，能不要就不要。疫情面前，一切都是以人为本，怎么安全健康怎么来。他们害怕出国不安全，也是有道理的，并不是单纯找借口。再说，他们都不想跟咱们家来往了，您又何必自作多情！”
“你这孩子……”阿虎瞪了瞪儿子，压低嗓音：“他们毕竟是你妈的亲人。俺是你奶奶守寡养大的，没其他兄弟姐妹。你妈的至亲也不多，就这么一个弟弟。没怎么往来，不代表就不来往了。你一个晚辈，这样的话可不能随口就来。”
“我说的是实话！”小虎子鼻尖冷哼：“他们只认得钱，没有钱就没有亲情。这样的感情和亲人要来做什么！？靠钱买来的亲情能有多真？！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怎么？我妈就能高兴了？她能活过来不？还不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阿虎气得不轻，手脚跟着发起抖。
程天源吓了一跳，连忙将小虎子推了开去，搀住老哥们的胳膊。
“你不能生气。别激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阿虎被压着躺回去，难受深呼吸几下，直觉胸口越发闷起来。
“你这臭小子……干脆气死俺算了。”
小虎子愧疚不已，虽然心有不甘，仍不得不软下语气来。
“爸，您别生气，我——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阿虎深呼吸几下，疲倦闭上眼睛。
程天源帮他掖好被子，反问：“你气做甚？气了又能怎么样？小虎子虽然说得过分了些，可他并没有完全说错。”
阿虎睁开眼睛，瞪了瞪老兄弟。
“你——你还朝着他说话？”
程天源理直气壮：“我只是实话实说。虎子说了，这是在国外，比不得国内方便，这确实是实话。我们讲究的是老家的规矩和传统，但这边不是。咱们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办事，不能一味儿追求按老家那边的传统。眼下防疫政策非常严格，出国一趟非常不容易。我们来去方便，主要都是阿清的人脉广，能帮我们安顿好一切。别人就不一定了，你别想理所当然啊。”
阿虎撇撇嘴，找不到话来反驳。
程天源继续：“我跟虎子说了，该通知还是得通知，至于对方要不要来，咱们不好强求。不通知的话，错在你们父子。通知他们了，他们不来，主动权在他们，失礼失德也是他们。眼下是他们不来，何必去强求劝说？你还能绑他们来不成？你自个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还奢求那么多做什么？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阿虎无奈叹了叹气，低声：“主要是这臭小子……”
“他没错。”程天源打断他，“亲情固然重要，但来往是互相的，不能是你们家一厢情愿。掏钱的是你们，借钱是你们，你们又没有错。再说，他们大老远来了又能如何？给王青鞠躬几下，假惺惺哭几声，你们又得到了什么？他们如果真的关心王青，为什么听说她瘫痪好些年了，却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当初咱们飞去荣城避暑，只差没去到他们的家门口，他们怎么不出来关心你们几句？哪怕是最寻常的问候都没有。他们对王青还有多少感情？她自己都寒心不在乎了，你还在乎做什么？他们究竟是谁的亲人？”
阿虎被问懵了，回答不上来。
程天源的眼神示意另一侧的小虎子，继续劝说：“这些年家里都是小虎子在养，他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你眼下身体这么糟，你还能管这个家？以后都得靠虎子，家里的事也该尊重他的想法。”
阿虎迟疑片刻，支吾问：“那……那就不叫他们来了？”
“小虎子叫了。”程天源重复强调：“他们不愿意来。既然不愿意，那就由着他们，不必强求。”
阿虎仍有些忐忑。
程天源用手戳了他胳膊一下，低声：“眼下不是在帝都，咱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办事不可能跟国内那么方便。有些规矩能省则省，有些老传统也该因时制宜改变。”
“……好吧。”阿虎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们不来，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