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充其量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身披一张兽皮,以白悟的阅历,绝对识不得。
年纪尽管嫩了点,但丝毫不掩饰他浑身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某种霸气。
青年身旁是一位年纪比他更轻的女子,也身着一张兽皮,从纹路看似是一张豹皮,眼睛很大,五官精致,但皮肤黝黑,看样子像是长期受到草原紫外线照射的缘故。
在两位青男男女的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名三十来岁和四十来岁的汉子,也身着兽皮。
他们的目光都不友善,尤以最边上的那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的目光中透出阴鸷,此刻正把眼前几位反复打量。
为首的青年手中弯刀一指,率先开口:
“汝等什么人,居然深入我草原腹地五百余里,如入无人之境,真当我们草原的汉子都死绝了吗?”
白悟很诧异,对方竟说的是中原语,只是很生硬。
乌提以草原的礼仪抱拳作揖,不慌不忙说道:“我实话照说,我等将士受命吾王,从乌氏县出境一路西进,为的是探寻一物。”
“你的王是什么王?”
“吾王秦王。”
“探寻何物?”
乌提迟疑着,不由向白悟投来求助一瞥。
威逼之下,他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对方杀气逼人,白悟心中害怕,但却不慌张,这一点完全拜前世当金牌主持人那段经历所赐,他一夹马腹,上前一步,稳了稳气场说道:“我家太后听说数百里开外的荒漠之中,有一种奇药,特命吾等来寻!”
“药?奇药?什么奇药?”
青年眉头一皱,很是好奇。
白悟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我家太后仪态万方,是个爱美之人,听闻该药可永葆女人青春永驻,尤其有增进美白之功效,羡慕得不得了,这才有了我大秦五百将士的此次西域之行!”
面前的黒肤女子神色一动,脱口道:“增进美白?世上有这等奇药?我怎么没听说?”
她说的也是中原语,相比青年男子,要娴熟得多。
白悟把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片刻,立即接口:“有关这一点,我也不确定,故而,此次行程说是探寻,实则是探索!”
三十多岁的男子和乌提年纪般若,一脸虬髯,听闻再也忍不住,喝道:“好狡诈的秦人,如果你家太后和王上没有确切把握,又怎会劳师动众,一下子动用数百骑兵,千里迢迢从咸阳进发?若如汝所说,充其量也就派上十余骑,既轻便,动静又小,何至于引得我草原上人心惶惶?”
白悟依照匈奴人以左为大的习惯,已从他所处的位置得出判断,此人虽然是个配角,但地位不低,便冷冷道:“阁下何人?”
“阁下又是何人?”虬髯男子反问。
白悟傲然道:“吾乃大秦国授铜印黄绶、俸禄五百石、享五大夫之爵的白悟。”
话一出口,黒肤少女扑哧一笑,竟笑出了声来。
她双目流转,又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虬髯男子。
显然,她非常熟悉大秦的爵位体系,也知道五大夫爵位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果然,虬髯男子优越感顿生,立即一脸得色:“吾乃本部族万骑长熬格。”
乌提身子微微一震。
白悟狐疑,据他所知,万骑长乃匈奴建国后其政权机构中一种特有的称谓,头曼单于建匈奴国伊始,将牧民聚集地分为三个辖区,单于直辖地在中部,称为单于庭,东西部辖地被称为左右贤王,左右贤王之下又分左右谷蠡王,再之下则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胥等共二十四长,均被称为万骑。
嘎吉只是个匈奴部族,虽然独秀于草原,但此刻尚很弱小,和它对立的部族不在少数,远未到建国那一步,难道说此刻的嘎吉部族已经在进行一统草原的布局?
这个部族会是在二十年后将整个匈奴游牧部落统一起来并建国的那个部族吗?
想到这儿,白悟把目光投向了青年男子,毫不犹豫说道:“阁下可否赐名?”
熬格策马跨前一步,极不耐烦打断了白悟:“我家少王的名字岂是你想打探就打探的?”
白悟不理他,思绪继续游离。
记忆中,匈奴建国的第一任大单于叫头曼。
难道说眼前的此人便是日后称霸草原的头曼单于?
这个时候他才二十来岁?
这段历史的了解,白悟并不详尽,绝大多数也就一知半解,带着忐忑,他回头看了一眼乌提,却蓦地看到乌提眉宇间游过一缕愤懑。
白悟咳嗽一声,手指乌提介绍道:“乌提将军乃我军事统帅,吾王与太后对他有明确的命令,切不可和贵方产生不必要的军事冲突,一句话,我们不是找麻烦来的,只是借路而已。”
乌提回过神来,对青年男子稽首道:“还望少王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熬格阴阳怪气叫了起来,“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上至飞鸟鹰隼,下至鱼虫蚁蝼,均为我匈奴人的不动产,汝等不但在我草原招摇过境,还要将我草原宝物占为己有,心思已昭然若揭,还指望吾等网开一面?荒谬,天大的荒谬!”
乌提扫射着他,凛凛道:“草原广袤千里,说是匈奴人的栖息地我决无异议,倘若说是你们匈奴人的私有财产,我绝不苟同!”
那位少王的眼睛里顿时寒光一闪:“这位将军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同意你们越境,你们就要强来码?”
“战祸一开,没有绝对的完胜者,阁下统领千骑,尽管占据绝对优势,不过我五百大秦精兵也不尽是泛泛之辈,想要一口吃下我们,你们未必有这么大的胃口!”
熬格跳了起来:“这位将军是要宣战吗?”
话毕,赶紧看他的主子,急促说道:“我的少王,就遂了他的愿吧!”
乌提阴鸷的目光从来就没离开过他,瞬间提高声音:“身位一名大秦将军,畏战自保实乃懦夫行径,但如果遇到一个小小的匈奴部族故意刁难,想倚强凌弱,我倒也不在乎拼个鱼死网破!”
少王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乌提根本不给他机会,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们虽然只有区区五百骑,但阁下别忘了,我们的身后站着的是大秦百万雄师!”
少王一声冷哼:“这位将军好大的口气,是在吓唬我吗?”
双方的谈话忽然间有了火药味,战事似乎一触即发。
少王正要扬手下某项命令,白悟适时一声哈哈大笑,不慌不忙道:“少王误解我们将军的意思,乌提将军本意是不想挑起战事,只想恳求嘎吉部族放开一条口子,让吾等从容西去,好完成王上和太后交待的使命!”
少王刚想垂下手,闻言面色一紧:“汝等怎知我嘎吉部族?”
白悟翻了翻眼睛,突然灵光一闪:“本爵不但知晓贵方乃为草原新秀嘎吉部族,还知道阁下的名字叫头曼。”
话一说出,白悟内心惴惴。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蒙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