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爵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卫建德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不愿意接受的一个亲人。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亲人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不会是卫建德这样的。
这种*的,不正常的家庭。他早就不想呆了,一分钟都不想。
卫建德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在他心中存在,都不会是长辈。因为他不配。
“你,你想做什么?”
卫建德看着他的脸,神情带着几发紧张。
卫司爵站了起来,直接越过了沙发,往宅子后面去了。
卫建德脸色一白,伸出手指着管家:“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管家也知道什么一般,快速的叫来人。想要挡住卫司爵的脚步。不过很可惜。他今天是有辈而来的。
除了卫东几个,还有其它人。那些,是这几年他在培养着的人,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十几个黑衣人在接到卫北的命令之后闪了进来,把宅子里本来的保镖跟佣人都挡住了。
卫建德脸都绿了,他伸出手指着卫司爵消失的方向:“快,快给我拦住他——”
他一急,身体往后倒去。一时间,有一种气都喘不上来的感觉。
身体被人扶住,两个保镖也急了,一时不知道要是先扶着卫建德,还是先去阻止卫司爵。
卫司爵已经走到了大宅的后院了。他童年也曾经在这里住过。
这里有许多回忆,虽然这些回忆都不怎么好。
他其实知道这里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来过这后面一次。
他在后院的房子里,见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瘦,非常的瘦。几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她看着他,一开始像是被他吓到一般。可是看到他也是一脸被她吓到的表情,她原来想要尖叫的声音,就那么咽了回去。
她的眼神中有防备,有好奇,还有迷惑。最后,她伸出手,将手中一个早就捏得变形了的馒头递给他。
“支,支——”
女人口齿不是很清楚,但他懂了她的意思。没有伸出手去拿那个馒头。
他是卫家的少爷,就算是父母不关心,可是在衣食方面也是不缺的。
这样的食物,他又怎么会看在眼中?
女人见他不吃,神情似乎是有些受打击。她抱着一旁放着的一个破布娃娃,将馒头放到娃娃的嘴里。
明明那个布娃娃是不会吃的,她却很小心的哄着:“支,支——”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羡慕起了那个女人手中的布娃娃。如果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的话,如果——
从来没有得到过关心的卫司爵,在那样的情境下,生出了那样荒诞的想法。
而为了这个想法,他在之后的几天,又潜入到了后院,跟那个女人呆在一处。
不过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带着一个苹果。那天管家买来的红富士又大又甜,他随手就拿去给她了。
女人看着他递给他的苹果,脸上的些小心之色。却不是防备,而是疑惑。
她没有急着吃,而是又一次抱起了那个布娃娃,要将苹果放到布娃娃的嘴里。
依然是那样的支支声。卫司爵有些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酸与难受。他上前抢走了那个布娃娃,抓着女人的手,把那个苹果塞进她自己的嘴里。
女人一开始被吓到了,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咬了一口了。入口的甜味让她瞪大了眼睛。
她不由得去看卫司爵:“天,天——”
他知道,那个时候她想说的是甜。他笑了,她喜欢,他就再给她带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卫司爵跟那个女人相处得越来越好了。女人话很少,可是笑起来很美。
哪怕那个时候她苍白憔悴,脸色难看。可是看起来依然是美的。那种美丽,不会因为她的憔悴而减分。
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很强的亲近之意。他喜欢这个女人,莫名的想接近她。
可是到了一个星期的时候,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他很想去问问管家,那个女人是谁?去哪了?却让他听到了让他震惊的事实。
那个女人是他的妈妈,原来,那个女人竟然是林秋梦?
也是这个时候,让他听到了更震惊的消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的人生,会是这样。
原来生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爷爷给逼疯的。还有他的母亲,竟然——
闭了闭眼睛。回忆往事,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对卫司爵来说,也是这样。
快速的走到后院,在曾经关过林秋梦的那个房间,时隔多年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林秋梦。
依然苍白,依然瘦弱,依然憔悴的她,缩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可是感觉比当年看到她的时候,更让人心生不忍。还有心疼。
或许是换了新的地方的关系,她一直不适应。在她被关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她是最听话最配合的病人。
反倒是来了这里,她十分不习惯。前几天因为吃饭的时候弄在身上,被人揍了几下,她吓坏了,现在有如惊弓之鸟。
冷不防看到这么多人冲进来,她吓得啊啊大叫,整个人都往角落里缩。
不仅如此,还用双手抱着头,怎么也不肯松开。
就算是卫司爵曾经见过很多场面了,也想过很多种可能。当他看到眼前这样的林秋梦时,还是克制不住的心疼了一下。
上前几步,伸出手要拉开林秋梦的手。她挣扎得更厉害了。
“啊啊啊——”
长年不说话,她的语言功能已经完全退化了。也不知道是不会说话了,还是不愿意说话。
看到这样的林秋梦,卫司爵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那是真切的疼。
母子连心,刻骨的痛。也是因为看到了照片中林秋梦的身影如此,才让他不得不妥协。
闭了闭眼睛,卫司爵伸出手,极小心的去碰林秋梦的手。
“妈——”
“啊啊啊啊——”
被人一碰就尖叫的林秋梦,这会完全是看不到卫司爵,也听不到卫司爵的。
卫司爵不得不伸出手,强行将她抱住。紧紧的抱着她瘦弱得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的身体。
眼眶泛红,眼睛泛酸,却是被卫司爵强行忍住了。
“妈。我是司爵。我是卫司爵。”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懂,可是他还是要告诉她:“我是你的儿子。我来还你离开这里。”
林秋梦根本没感觉,只是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尖叫。
“妈。我求你。你看我一眼啊。我是你的儿子啊。”
林秋梦不断的挣扎,几次都打到了卫司爵。他却死都不肯放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可以把林秋梦打晕,带走。可是他不能。这个女人已经承受了几十年的苦难,他怎么忍心,再对她动手?
“妈,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带你离开这里。”
抱起了林秋梦,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带离那关着她的小屋。
外面的来阻拦的人,已经让卫东几个给挡住了。他们看着他,对他点了点头。
路障没有了,卫司爵自然可以离开了。紧紧的制住了林秋梦挣扎的双手,又小心的不去伤到林秋梦。
林秋梦挣扎得再厉害,可是这么多年被关下来,她的身体早就虚弱不堪了。
到底反抗的动作小下去了,又或许是察觉到了卫司爵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图,她挣扎的力量也开始小了下来。
等卫司爵抱着林秋梦走回老宅的大厅时,卫建德已经缓过来一些来了。
他站起身指着卫司爵:“你,你想做什么?”
卫司爵看也不看他。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去看了。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林秋梦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疯了,意识不清了。可是对卫建德的声音也依然很敏感。
一听到就害怕得不行。那个样子,让卫司爵又是一阵心疼。
低下头看着林秋梦,极小心极轻声的开口:“妈,别怕。我带你回家。”
林秋梦依然是很怕,身体不断的颤抖,脸色也变得比纸还要苍白。卫司爵抱着她,抱着这个完全没有一点重量的女人。
这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母亲。
“妈。我们回家。”
回自己的家。
连着两句回家的话,让林秋梦的身体终于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只是她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卫司爵的肩膀。丝毫不敢放松。
卫司爵也一直不曾松手,就这么抱着林秋梦直到上了车,回到了爵世皇庭。
林秋梦之前穿的,是从精神病院穿出来的病号服。看到那个衣服,卫司爵就觉得刺眼。
叫来家里的女佣,让她去帮林秋梦洗澡。可是林秋梦不肯让别人碰她。
卫司爵无奈,说了很多话,不断的安抚林秋梦,终于让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最后她肯自己去洗澡了。卫司爵不放心,却又不能进去,只好让那个女佣在边上盯着。
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的林秋梦。如果不开口说话,看起来跟正常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带着林秋梦下了楼,桌上已经准备好了很多清淡可口的饭菜。
林秋梦第一反应是要伸出手去抓。却被卫司爵阻止了,把筷子放到她手上。像教一个孩子一样,教着她怎么用筷子。
卫司爵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可是他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个是他的母亲,是他妈妈。他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么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了。谁都不能。
哄林秋梦吃过饭,又哄着她去休息。
林秋梦换了环境,自然是睡不好的。卫司爵后来有看过她的病历。
长年注射一些精神类的药物,已经让她的神智受到了损伤。想要让她恢复,非常的困难。
而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跟安抚。卫司爵不确定林秋梦是不是还愿意看到卫弘远。
不过他很肯定,卫弘远是很想看到林秋梦的。
卫弘远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他自己的房子里休养。
在林秋梦睡着之后,卫司爵给卫弘远去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
卫弘远没有想到,卫司爵竟然真的能成功,真的把林秋梦带回来。接到电话没多久,他就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林秋梦已经睡着了,他也不想去吵醒她,只是坐在*边,看着林秋梦发呆。
卫司爵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卫弘远的眼睛泛红,似乎是要哭一般的模样。
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微一动,到底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
……
这边卫司爵这边在做什么,怎么样跟林秋梦相处,怎么样学着重新当人子女。又怎么样解决那些麻烦,程瑾萱是不知道的。
休养了一个月多之后,她跟厉墨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厉墨脚上的石膏比程瑾萱脚上的要先拆掉。行动恢复了自由之后,他也开始忙了起来。
早出晚归,程瑾萱并不能经常见到他的人。
跟他一样忙的,还有程瑾和。虽然两个人每天都会轮流来陪着程瑾萱,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得出来,这两个人的忙碌。
许是因为见到了程瑾和的关系,程瑾萱心情好,伤口恢复得也快。
在她觉得自己彻底好了之后,被强迫留下来多休养一段时间,这才硬生生又多住了一个多星期。
程瑾萱已经不想一直住院了,跟两个人说好要出院。
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厉墨跟程瑾和都有致一同,认为她应该要休养好。
她受不了两个人这样,却是敌不过两个人的态度强硬,最后等她完全恢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住得都要发霉了。
程瑾萱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是在中国,而是在美国。
没有多少诧异,住院的日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天气渐热。她已经开始设计起了秋装。
跟工作室的联系也一直保持,倾魅的直营店又开了几家出去。
这些一方面是要感谢阿开跟小美,一方面就是厉墨的功劳了。
厉墨做的这些事情,程瑾萱都知道。程瑾和虽然没有明说,却有暗示,厉墨对她的心意。
老实说,程瑾萱是吃不消的,她对厉墨有欣赏,却无男女之情。
厉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表面看着温文尔雅,却是胸有丘壑,腹有城府。
他很好,但是她对他不来电。她能感觉得出来,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程瑾和是知道她的意思的。
又想到她刚刚经历的,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程瑾萱的身体恢复之后,回深城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程瑾和对她的决定没有说多余的话,这种时候,反对也是无用的。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六年前的程瑾和了。
他有信心也有把握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好好的保护好程瑾萱。
不管程瑾萱在哪个国家,在哪里,做什么。
程瑾萱走人之前,去拜访了一次她的都是肯,亨廷顿。又挑了一个时间跟卡罗琳,乔西一起吃了一顿饭。
拜访了自己求学时在美国交的几个朋友,最后等程瑾萱回国的时间定下来时,她已经在外面漂了近两个月了。
坐上飞机的瞬间,程瑾萱就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还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不是因为担心自身的安危。瑾和已经回法国去了,再出现的时候,是另一个身份。
可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肯说,程瑾萱也无从得知。
但是既然他有把握,那她就不问了。
飞机飞向深城,程瑾萱不期然又一次想到了卫司爵。
这次回来,不可避免的,一定会遇到卫司爵的。如果遇到,她要如何?
程瑾萱看着窗外掠过的朵朵白云,想着她回到深城就会遇到卫司爵,就会在各个地方听到卫司爵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头发闷,那是一种压抑的,难受的情绪。
心脏还在难受,她调整呼吸,让自己不去在意。回来之前就想过这些可能。
所以现在的程瑾萱,早已经看谈了,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动摇或者影响。
“瑾萱?”
厉墨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好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侧过头来看她。
程瑾萱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神情一片淡然:“我没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厉墨因为她这句话有些失笑:“才离开两个月而已,而且我们现在马上就回来了。”
“我知道啊。”程瑾萱对上他眼中的关心时,笑着转移话题:“不过你也知道,我差点死了呢。”
她还不知道是谁要害她,程瑾和或许知道一点,可是他不肯说,她也就不问。
但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对她来说相当于是重生了一回。所以现在回到深城,反而有一种隔世之感。
厉墨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伸出手去握她的手,神情带着几分安慰。
“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他也好,程瑾和也好,都会好好的护着她,看着她,守着她,再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来伤她。
他眼中的情绪这会流露得十分明显。程瑾萱一眼就看到了,有些不自在的垂眸。
她想如果她之前爱上的人是厉墨,那有多好啊?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谢谢你,厉墨。”
谢谢绝对不是厉墨想要听到的话,他微微一笑:“你也别谢我了。我可是欠了瑾和一条命,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说得轻松,自然也是不想让程瑾萱有负担。
程瑾萱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点?
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不能面对厉墨。除了谢谢,再无他话可说。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厉墨更不希望她有心理负担。
喜欢她是自愿,爱上她是情不自禁。他并不需要她的回应,也不想强迫她给自己回应。
没有去把那一层窗户纸捅破,厉墨放任程瑾萱转开头,不再继续刚才的问题。而他相信,经过卫司爵之后,程瑾萱对感情之事一定会慎重许多。
所以他可以等,也愿意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耗得起!
飞机降落在了深城机场。哪怕程瑾萱之前做好了很多的准备,也想过很多种情形。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就让她看到了卫司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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