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睿出生于冥府,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过着无聊无趣的日子。
年少时好奇,倒是喜欢跟着父亲到大殿上,躲在一旁看父亲处理政务。
每天每时都有不同的老阿,小阿,少阿,男的,女的,甚至还有神仙、妖魔鬼怪前来,倒是看个稀奇不已。
他的父亲,他叫他父王,听母后说是冥界十大冥王之一,位居第八殿。
都市王正是其父。
府内的牛头马面叔叔们说:“大王前世姓黄名中庸,字长行,号军城居士,北宋时期的文学家,政治家。更是北宋景佑甲戌进士、大理寺评事黄宠之子。”
所以,他就姓黄。
父王掌管着大海底,为正西方沃燋石下的大地狱。
此地狱宽长八千里(五百由旬)。
司掌着大热大恼大地狱,又叫恼闷锅地狱,共设有十六个小地狱。
但凡在人世不孝者,使其父母翁姑愁闷烦恼者,皆掷入此狱。
由父王根据其身前所作所为而裁定,交于各小狱施刑,受尽痛苦,才解交第十殿,改头换面投生,永为畜类。
天长地久的年月里,黄睿觉得甚是无聊,便开始离开都市殿,四处游走,今天在卞城殿,前天是泰山殿,明天到平等殿,后天打算去阎罗殿,大后天计划着去五官殿,大大后天有可能是宋帝殿……
总之是一刻也不得闲住。
这一天,去往秦广殿的路上,遇到牛头马面等差役押着一串鬼前往阎罗殿。
其中一鬼道:“好香呀——”
另一鬼道:“好美的花——”
……
“那个……站住。”黄睿喊道。
牛头马面转过来,发现喊人的是都市王之子睿小公子,便指挥着差役继续前往,两人来到他的面前回话。
“小公子,您这是打哪去?”
这黄睿小公子年岁小,却是个调皮捣蛋的主。
“去秦广伯伯那玩。”黄睿越过两人,张头探脑盯着前头的队伍,“你们从哪来呀?”
“回小公子,从楚江殿而来,前往五官殿。”
“我听他们吱哩呱啦的,鬼叫个什么?”
“小公子,您听个鬼叫什么呀。都是傻鬼,不用理会。”牛头道。
“小公子,您是听到什么了?”马面道。
“香,美,花。”
黄睿道:“地府里有什么花?”
不见天日的地方,永远都是一个色调,不是灰就是黑,没有花草树木,有的只是枯树桩,腐烂叶子。
“哦——小公子,他们路过阴阳路,又经忘川河的此岸花,想来是被彼此岸花所迷惑,至此依旧难忘。”
“地府里真有花?”黄睿欣喜若狂。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什么真实存在的花花草草,有的只是书本上的黑白线条花草,单调又无感。
“当然!地府里唯一存活的花卉,就是此彼岸花。”牛头无比骄傲,他可是天天能欣赏到此美丽的花卉。
马面在牛头旁边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撞了下他,笑容满面地对对面前的人说道:
“唉呀——小公子,这花也没什么奇特,就一灰色的样子,开得也少,还挺丑不拉叽的,只是这些凡人刚成鬼,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罢了。”
但也是地府里唯一存活的花卉呀。
黄睿眼神微微一变,脸上却带着天真的笑意,“就问问。你们去忙吧。”
与牛头马面分开后,黄睿继续向着秦广殿而去。
一路上荒如大漠,坑坑洼洼,一条小路弯延着向前向后,周遭灰蒙蒙一片,天空是灰色的,土地是黑色的,似是永无尽头。
也遇着不少押着鬼怪的牛头马面队伍,均是来去匆匆,也就称呼一声,行了个礼。
“香——”
“我要花!”
前头不远处就是秦广殿了,在叉路口,左侧迎面来了一队人马,不多,也就牛头马面用铁链子拉扯着一个鬼。
鬼拼命的转头向着后方,不止转头,连身子都挣扎着后转,锁住脖子的铁链在上面都磨出血泡。
“走!”马面呼喝着,手里扯着系在鬼手腕上的铁链条子。
黄睿悠闲地渡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秦广殿前,恰好,三人拉拉扯扯也来到殿前。
“小公子。”
“小公子。”
牛头马面抬头见到小主子,忙立正躬身行礼。
“好好好,两位叔叔辛苦了。”
黄睿道:“这是打哪来呀。”
“刚从渡口过来。”马面转头指着来路回答,又问道:“小公子来秦广殿玩耍?怎不进去?”
“哦,来的一路上遇上不少押解的鬼卒,想着秦广伯伯恐怕忙得很,明日再来吧。”
说完,黄睿转过身,连连摆手,“叔叔你们忙。”往着来路走着。
“恭送小公子。”
“恭送小公子。”
牛头马面扯着还在不停向后挣扎着的鬼,进了殿门。
走过墙角的黄睿皮皮地在墙角过探出头,向着殿门和来路张望着,见没有什么人来往,突得向着叉路口左侧的小路飞奔而去。
地府中,永永远远只有一条路给人来往,每个殿与殿之间,就只有这一条道链接着。
所以,去哪都不用问路,就可以到达。
当然,这是对于地府众人来说。
目的地,就在路的尽头,黄睿运起法术,飞快的前进着。
不到半刻间,远远地就看到一片白得无穷无尽、白得如同天日般的“地”。
黄睿更是加快速度,不过几下,便触及那一片连接着天的尽头,地之尽头白色的边沿。
当第一眼看到那一片只存在于文字中的白茫茫的花海,黄睿便喜欢上了它,新鲜的草木香气,让他觉得无比的舒适,不知从哪里刮起的微风,引着沁人心肺的香气,送入他的鼻子里,绕着他的全身飞舞。
一朵,一朵,白色的花立在青色的茎上,在黑色的土地衬托得无比美艳。
黄睿漫步在花簇之中,路就像长在花海中一样。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渡口。
是河!
黄睿激动万分。
真是一条河,红黄红黄的河水正静静地流淌着,从西向着东弯延而去。
他,不止看到了花,还见到了河流。
天啊,黑黝黝的地府里,居然有这样的仙境。
河面上飘过来一只小舟。
“嗨——船家。”
居然还有船。
黄睿学着书里的样子,跳着脚,挥舞着手臂。
船只缓缓在渡口停下。
黄睿一看,此舟居然就是无底船。
“船家船家,带我游河。”黄睿兴奋莫名。
船家是一位有着花白长胡子的老头,顶着一顶斗笠,压着帽沿,瞧不见五官。
打量着眼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见着周身泛着金光,知道是某位大人的家眷。
老头笑着问道:“小公子,打哪来呀。”
“让我上船先,我长这么大都没坐过船呢。”
黄睿急得跳脚。
“小公子,这船可不是随便上的。”老头摇头摆手,拒绝他的上船。
黄睿却不管不顾,轻轻一跃,就跳到了船上,摇晃着落在船头前。
“唉呀,这船真不漏哦。”
“唉!小公子……”老头忙伸手扶住小孩的肩头,一边稳住船身,“我的小祖宗呀,船不是这样上的。”
“无碍无碍,稳得狠,掉不得。”
黄睿双手连挥,“伯伯快开船,快开船,我们游河去。”
“我的小祖宗呀,快下船呀,这不能闹着玩。”老头捂额,这小祖宗谁家的呀,怎么不见家人随从跟在后头,不管束着让其乱跑。
“不!伯伯,我就要游河,就要游河!”黄睿孩子脾气上来,耍着无懒,一屁股坐在船底上,不管老头如何拉扯劝说,就是死活不起来,更不要说离开船了。
“要不,伯伯你就带我到河对岸。”他伸手指着对面。
远远的望过去,似乎那里还有更美的风景。
“唉,不行不行,那边更不是您能去的。”
两人又在船上拉拉扯扯着,吵吵闹闹。
“走走走,快走。”
“不!伯伯,伯伯,求求你。”小孩使出哭功,眼泪鼻涕一起流。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老头只好答应他。
“就只到对岸?”
或许他可以把人送到精灵处,请人家帮忙送他回家。
“对对对!伯伯,伯伯,就去对岸。”
黄睿停下哭闹,张着湿淋淋的黑眼睛,红通通的福娃娃脸,满脸祈求。
“那好吧。”
无儿无女,一身孤苦无依,死后又因前世所犯过错,在这忘川河当摆渡人抵罪,来来往往数千年,见过无数的鬼魂,虽是早忘了人间温暖,却也被小孩子无意间的“伯伯”二字搞得心里暖烘烘。
船,很快离开了此岸渡口,缓缓的随着河水往斜对岸驶去。
“伯伯,你一直在这儿撑船吗?”
“是。每天都撑。”老头摇着桨。
河左侧白色做点缀,右侧的火红色做着陪衬,天是灰色的,河水是红黄红黄的,也不知是被两岸的花朵衬出来,还是本来就长这样的河水,风轻轻吹着,人和小舟荡着,如入画卷。
“哗!好好哦,一河的风景真美,还沿途花香浓郁,可好有福!”
老头笑道:“都几千年了,什么美景也都会看腻呀。”
黄睿闻言,歪着头想了想。
“也是。”
又道:“腻了,伯伯为什么不上岸呀?”
“整个地府也就这样风景独特,别的地方可是一层不变的灰与黑。”老头摇头。
“也对。”想着自出生以来,自己的所见所到之处,也只有这一处还有白色,和似血的红色,还都是无穷无尽整整一大片。
“伯伯,这白色的花叫什么呀?”
“忘川河两岸,只有两种花,您没听说过?”
“难道……难道这就是……”黄睿激动地失语。
“对面,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红色的花,叫彼岸花,对面,连接的就是与人间来往的路。”
老头指着左侧,笑着解说着:“这白色的花呀……”
“我知道我知道。”黄睿举着手,“此岸花,是此岸花,能让人忘却前生今世的此岸花。”
老头笑意吟吟,点头称对。
“原来孟婆婆的汤就是用这种美丽的此岸花和着水煮的。”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他看向水面。
“这河水为什么是红黄色的?里面有水藻吗?”
说完,小孩从船沿向着河水伸出手。
“住手。”老头扑上来,一把抓住小孩的手腕,小船激厉地左摇右摆起来,也不顾不上了,大喝道:“小祖宗呀,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这就是你孟婆婆用来熬汤的主料之一:忘川水,这河就叫忘川河。”
呃!
黄睿直接呆住。
老头把小孩子的手拉回,长舒口气。
“这忘川之河,从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其红却是血水,腥秽得狠,河下更是波涛翻滚,深不见底,只要一沾水,就会被里头的冤魂野鬼拖入其中,或许幸运不会飞灰烟灭,或许不会被其他吞噬,却也最终落得残魂缺魄,永世不得超生。”
“太……好可怕。”小孩惊得手足无措。
“放心,只要您好好呆在船上,就会平安到达彼岸。”
黄睿惊得连连收手收腿,稳稳端坐船中,不敢再张头探脑。
很快,对岸到了。
渡口上,有花精领着十几、二十几个鬼等候着。
“肖伯,怎么这么久才回?”花精指着后头的队伍,抱怨着。
“仙子海涵。”老头笑着,“这就来,这就来。”
老头扶着小孩上了岸,还没说上话,就急着接了几个鬼魂,匆忙撑船离开。
“咦,你这小孩怎么上岸了?”
某一个花精回身,就瞧见黄睿,询问道。
“我来这里玩玩,等会儿伯伯来了,我就跟着回去。”黄睿满眼里只有火红火红的花朵儿,一心只想扑到花海里打个滚。
“小孩,玩倒是可以,但是——”
花精瞪着他,恶狠狠地说:“若是敢损毁一瓣一株,可是要获罪的。”
“只许看,不许动!”
“是。”
黄睿被花精带着杀意的眼睛瞪得心里发慌,忙保证道:“我就看看。”
花精看着小孩周身的金光,想着这是鬼仙,想来不会犯什么过错,也就喜欢好看事物,便又叮嘱叨唠好一会,才放他一人游玩。
黄睿走着看着,闻着花香,时而盯着拿着小瓶子在花丛中来来回回盛着花瓣上的水珠的花精,时而闭上眼睛,感觉着微风带来的花香之气。
这时,他感到左前方吹来一阵更为清新空气,不再是微风,是一阵大风刮过。
黄睿睁开眼睛,左前方凭空多出一个椭圆形的,发着白色光芒的黑洞。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走近。
此时,黑洞里传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一会,随着声音越来越接近洞口,一只脚突然从黑漆漆中冒出来。
黄睿惊得连连后退,还被路上的小石子拌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
黑洞出来的,是一个人,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他目无光彩,死气森森,无意识地顺着路,向前走着。
“喂,什么人?这是鬼界呀。”
小孩张嘴呼喝对方。
那人充耳不闻,直直的向着前方沿着路一步一步地走着。
是死人?
黄睿瞬间想起来,这是长满彼岸花的黄泉路,是死人都要经过的黄泉路,而刚才这个黑洞,或许就是通往人间的大门。
他手脚并用飞快地爬起身子,不管不顾地埋头就往黑洞冲了进去。
黑洞在他进入的最后一刻,又凭空消失。
若不是不远处在前进的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存在,谁都不知道这门在此处打开过,放出来一个鬼,又收进去一个鬼仙。
★★★★★★★★★★★★★★
阳光,照得人温暖,全身都懒洋洋的阳光。
露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鲜花,无数的、漫天遍野的、五彩缤纷的花朵。
参天的大树,绿油油的草地。
空气是如此的清新。
原来这就是早晨。
就是书本上说的晨起,沐浴在阳光之下。
花香鸟语,哦,原来鸟是长成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种类好多呀。
咦,那是什么动物?
一棵叶子长得像针,一簇一簇向外伸长着,有着椭圆形还分成一层层像是花瓣一样的果子,一只直起身子,仅用两只后爪抓住树杆坐在上面,一双前爪子捧着果子往嘴里送。
另一头有着灰色皮毛的,四肢灵活,行动敏捷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小巧的面孔衬着一条帽缨形的漂亮尾巴,眼睛闪闪有光,身体矫健,非常可爱。
黄睿跳起来,拼命在树杆间跳跃,追逐着小可爱。
瞧见树杈上的鸟窝时,还去摸上一摸,被一只黑得乌黑乌黑的鸟儿追着啄,一个脚滑,还从树枝上掉下来,还好平时父亲有教授武术,他也认真学得不少,此时正好来一个漂亮的翻身,借着力,稳稳落地。
鸟儿见他走开,也不再追着。
他玩心大起扑起飞鸟,在翠绿的山林间追着白毛毛、有着长长耳朵、一蹦一跳的小动物;在根深叶茂的丛林中看着一只只长着几种颜色皮毛、有着长角的四肢脚动物……
黄睿在森林里快乐的奔跑着。
跑得累了,他就躺在长满绿色苔藓的石头上,闭上眼睛,呼吸着草木的香气,感觉着来自大自然的风。
静静的天地间,除了偶尔的鸟鸣声,再无其他。
★★★★★★★★★★★★★★
彼岸花渡口处,老头撑着船只急匆匆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把气喘上一喘,又载着满船的鬼魂,二度离开。
★★★★★★★★★★★★★★
突然,“哗哗”的流水声,闯入他的耳中。
有水?
黄睿翻身而起,竖着耳朵细细地听着,辩清方向后,他向着发出“哗哗”声的位置奔去。
不用多远,就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见那如一条白晶状,闪闪发亮的小河。
河水很浅,是白色的,不像忘川河的水是红黄红黄的。
清澈见底,水里还游着数尾鱼儿,红的,白的,黑的……追逐着,嬉戏着。
黄睿跳入水中,扑向鱼儿。
鱼儿四散逃跑。
看鱼儿往哪,他就往哪扑,不一小会,浑身湿淋淋。
黄睿干脆把衣袍都脱了,丢到草地上,一条黑色绣金线的腰带顺着河水,绕着石头往下游而去。
他光着上身,光着脚丫子,扑凌到水里,和水里的鱼虾玩起了抓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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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渡口。
老头撑着空船急急靠岸,鬼魂们早已排好队伍。
船未完全停稳,已有一个抢着上,然后又一个,依次上船。
上来几个,又满了。
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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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扑凌着玩了许久,天色渐渐的又暗下来。
黄睿玩耍得很累、很累,于是拖着腿,手脚并用地爬到岸边,趴倒在软软的草地上,呼出一口气,心里很是兴奋,想着休息一会,再去玩。
可是不一会后,便传出“呼呼”的声音。
★★★★★★★★★★★★★★
在渡口,擦拭着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的肖老头撑着满船的鬼魂,四度开船。
★★★★★★★★★★★★★★
“噗嗵。”
“啪哒。”
“啪哒啪哒。”
接着又是“噗嗵”一声。
“啪哒啪哒。”
“啪哒啪哒。”
黄睿感觉到什么啪哒到自己脸上,眼睛没有睁开,依旧紧闭着,肉乎乎的手掌抬起,摸上脸庞。
“噗嗵”“噗嗵”两声。
“啪哒啪哒。”
“啪哒啪哒。”
“哗——啪啪啪啪啪哒哒……”
一阵急刷刷的珠拍打在他脸上、手背上、胸膛上,可以说是劈头盖脸。
黄睿一个虎跃,翻身而起,身休姿势还摆出防御动作。
“噗嗵、噗嗵、噗嗵……”
平静的河水被十多个石子拍打起来,扑凌着无数的水珠子。
“哗哗哗……啪啪啪啪啪……哒哒哒哒……”
扬起的水珠向着黄睿罩头落下来。
“唉!哪个不是东西的!没看见这儿有人么!”
“吱——吱——”
“吱吱——”
“吱——”
……
十来声吱吱声,从河对岸茂盛的树丛中传来。
黄睿眯眼看出,竟发现树杆间有猴子。
活着的猴子,长在人世间里的猴子。
黄睿飞奔起来,利用所学的法术,瞬息间就出现在最近一只猴子所立的树下方。
猴子吃惊地跳起来,从所栖树杆跳到另一端的树杈上,随后抻着藤蔓,一双有力的后腿一蹬,一阵风过,硕大的猴子荡在另一头,长臂一伸一扯,借着力道又荡出很远。
黄睿对于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的能力不行,但在地上跑跳,却绝对没问题,何况一路上只是多了些树木、草丛做阻挡,他在地府里可是人称“蛟龙”。
如行平地。
★★★★★★★★★★★★★★
第五次来到渡口的肖老头子,累得把双手掌支在桨把上,下巴顶在手背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喘着粗气,双眼飞快地往彼岸上瞧着。
火红火红一大片如浩淼星空般的红与黑相连着,一望无际,除了起起落落的采珠花精外,就只有一座远远地看着就金光耀人眼,逼得无任何鬼怪敢近前的幽灵殿。
小公子,怎么不在?
老头又仔仔细细眯着眼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还是没有。
不由得伸手揉眼珠子,再看去。
还是一样的一望无际,还是一样的没人小公子的影子。
“小公子!”
老头呼喊起来。
空寂又广阔的天地间,回荡着“子”的无数重音。
许久后,回音终于停止。
“大胆肖竟,居然在此处高声喧哗。”
一阵红烟骤降,一片青衣小仙立在岸边,喝斥道。
“仙子有礼。”肖老头子放下撑桨,跪在船板上,磕了个头,直着腰杆。
青衣仙子回了一礼:“何事要在此大喊大叫?”
“回仙子,几次前小老头撑船过来时,送来了一位小公子到此。想着时间有点久了,也该耍够,是该回冥府,老儿眼花,竟在这漫天花海中不见他的身影,情急之下才……还望仙子恕罪。”
仙子想想,道:“从何处送来?”
“从此央岸渡口而来。”
“来的是何人?”
“府君家小公子。”
“欲往何处?”
“不敢往何处。”
肖老头子额角汗淋淋,“就是调皮的小公子哥儿,四处游戏。上了小老头的无底渡船外,死活不肯下,耍着要游河……”
“荒唐!”
“是是是。”他颤颤巍巍,全身紧绷,“后来见彼岸……便……”
青衣仙子一声厉喝:“荒渺!你可知此处是何处?”
肖老头额头顶磕在船板上,半点不敢起身。
回答:“幽灵殿君之处。”
“你既知是殿君所处,可知其真意?”
“此处与人间界相通,由幽灵殿君值守,漫漫黄泉路,有来无回。”
“知法犯法,还玩忽职守,两罪并罚。我报与左右仙君二人,你且等着受刑吧。”仙子衣袖一挥,载着几个鬼魂的无底船在无人撑桨的情况下,自行离岸,向目的地行驶。
经此一事,若是小公子有个好坏,怕不是他一个受罚受刑的小老头能了之事,加上是在极为刚正的幽灵殿主地界犯事,还连累其花精仙子,怕是……
船行良久,老头子才缓缓抬起身子,想着想着顿时眼泪盈眶。
他可是在这忘川河上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撑了四千九百九十九年十一个月过二十三天,就差个七天,只要在七天里,再渡个一百二十一个鬼魂,就可功德圆满。
如今……如今算是做了白工!
“呜呜呜——”
……
肖老头子趴在船头上失声痛哭。
一时间,整条忘川河悲鸣声连绵数十万里……声势浩大……
★★★★★★★★★★★★★★
黄睿追着猴子们,在树丛间跳跃着,奔跑着,一路上繁花丽景美不胜收。
突然传来“哗——”流水声,连绵不断,黄睿越向前,水声越大,越是惊心动魄。
他放弃了猴子,听着水声,直直地向着水声来处而去。
终于,一条瀑布在树冠之间若隐若现。
他瞧见更是狂奔起来,直到数米宽的、奔腾着、呼啸着从天而降的瀑布如同发怒中的蛟龙,从高耸入云的空中直扑而下,落入深潭之中,水珠在阳光光线的折射下,化出一道、两道的彩虹,水声轰轰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站在高高的,大大的瀑布下。
激荡起来的阵阵狂风拍打着他,喷迸而出如雹的急雨瞬息间让他全身湿透,生疼。
“啊——”
黄睿狂喊而出的声音被轰隆隆声所淹没。
他兴趣的扑入深潭中,如同游鱼一般,快乐的、自在的、自由的钻进冒出,时而潜入潭底,摸石头,找螃蟹,找大虾,追游鱼,时而做着蛙泳、仰泳,还玩起了高难度的鲤鱼跃龙门……
★★★★★★★★★★★★★★
此岸花渡口,肖老头子撑着船只,靠在岸边,船和身体随着水波的起起落落而沉沉浮浮,双眼却片刻不离地张望着连接着渡头断桥的羊肠小道。
生着白色烟气的羊肠小道,在洁白如云的此岸花陪伴下越向远处越是小,两相融洽的往白雾深处而去,直至合成一体,分不出哪是小道,哪是花海。
“怎么还没来呀?”
肖老头搓着手掌,急得团团转。
他因孽障而受了罚,被迫当了鬼差,还成了忘川河上的摆渡者。
在这当差的时间里也只能在水面上摆渡船只,脚还不得一步踏上岸沿,吃睡都在船里。
当了鬼就没了日月也就没了时间,不停的摆呀、渡呀,直到载过的鬼魂数量达标,所犯罪孽偿还、消失,才能上岸,进入十殿,寻求转世投胎。
他也不能在一个渡口码头停滞的时间过长,否则以渎职处置,罪加一等。
时间到。
船开了。
肖老头无奈地看了最后一眼,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积极地摇起双桨,离开此岸花渡口。
呼吸瞬息间,此岸花海、烟雾燎绕的尽头处,牛头马面破开雾帘,甩着铉铁长链,缓缓地向着渡口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
猴子站在离地面十来米高,从高耸入云的岩石缝中长出来的一棵粗壮的松树杆上,朝着岸底下对着它们张牙舞爪、气得爆跳如雷的黄睿比手划脚,一会向上比,一会向下勾,还在站树杆上跳动,甚至有几只小点的猴子还往下跳跃,来到离地面五六米高的位置,对着黄睿吱吱吱叫着。
黄睿看着面前耸立着的峭壁。
这是挂着瀑布的东侧面位置,因为很少被水打湿,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苔藓,岩石缝间的间隙倒是长着不少的松树木,或是五六年生、或是十来年生,长得均不错,也在这左右不见头尾、顶着天的峭壁上错落得甚有美感。
猴子们还在吱吱吱叫。
黄睿却没什么兴趣看它们叫,转过身,准备离开。
“啪!嗒!”
一只猴子丢了小石头到黄睿的背上。
黄睿吃疼地转过身,但见那猴子又是吱吱叫,还比划着它站立的位置,做出攀跳的动作。
这一次,他是看明白了,大约是在林间嬉戏时结下的友谊,猴子把他当成朋友,现在它们都上了峭壁,见他没有跟上,以为是他不知道怎么上这峭壁,便示意跟着它,学着它攀爬跳跃。
看看天色,似乎是快接近傍晚时分,觉得是时候回去的黄睿,怕再晚点,父王和母后得担心。
于是,黄睿背对峭壁,抬脚准备走人。
“啪!嗒!”
猴子又对着他的背丢石子。
黄睿转着头,侧目看了一眼峭壁上的猴子,回过头不再理会,继续离开的步伐。
“吱吱——”
“啪!嗒!”
他忽略。
“吱吱——”
“啪!嗒!”
他忍着。
“吱吱——”
“啪!嗒!”
“吱吱——”
飞快地转过身,冲到峭壁前,双手双脚疾快地攀扯着开始上去。
猴子在他的头顶上发出类似于欢愉、兴奋地吱吱吱叫声。
也不知怎么回事。
黄睿在峭壁上竟如同行走在平地上一样,行动自如、敏捷快速,四肢配合力十足,如同猴子般,跳跃、攀扯、踩借,步步到位。
或不是早知黄睿是鬼仙,还真看不出不是猴子本尊。
在日头完全黑沉下去前,黄睿跟着猴子大队,安全成功的登陆到峭壁之顶。
黄睿扑在地上,喘着粗气,忍着酸痛抬起满是血水的手掌,上头的手指头都磨破,露出血肉,沾着沙土的伤口更是钻心的痛,但也只是看着疼,毕竟手脚都麻了,疼痛感也就不太感觉得到。
他困顿得眼睛都睁不开来。
黄睿听着风声、水声,渐渐睡了过去。
★★★★★★★★★★★★★★
另一地头的冥府。
肖老头又来到此岸花渡口,幽灵殿的两位掌事身前办事的高阶精灵们押着一黑一白两名鬼差站在渡口,神情甚是严肃,怒气高涨。
“小仙们,这是……”
肖老头疑惑地开口。
一黑一白正是来往人间地府的锁魂鬼差黑无常、白无常两鬼役,现在却被十数名高阶精灵押着,虽没有上缚灵绳,却也让黑无、常白无常半点动弹不得。
冥府中,有花,也只生成着一种花——此彼岸花,这花的精灵,也就是此彼岸花的花精——花之精灵,因其修行功力程度不同,而分初、中、高三个等级,其所有的初阶、中阶、高阶精灵数的总和数量则在这漫长悠久的岁月中,达到不可估算的程度。
它们是通过修行,得天地灵气而自成一脉。
初阶精灵便是彼岸花,盛开的花,飘散出来的香气,能让经过它们的人们看到前世今生,前尘过往,顺着花的香味,不会迷失在忘川河,顺利的抵达地府,接受十殿的审判,进入轮回转世。
人们在看到前尘往事时,所得到的喜、怒、哀、乐、愁、思、苦、酸、甜等等等等的情绪都会化成花朵上的露珠。
当彼岸花都流泪时,悲伤定已泛滥成海,谁会在乎那曾经的泪水,谁会回首那曾经的美丽。
一切已成定局。
初阶精灵的任务,就是收集生灵的一切的一切。
肖老头见到的是高阶精灵,人数不少,但也只是普通级别的执事精灵队伍,这个执事队伍,是根据上层指派,在冥府里办理着幽灵殿内的杂物的小役,可以说相当于副总管的位置。别人的副总管也就一人、两人单独行事,它们即是成队成团办理。
肖老头微躬着背,轻声道:“可是需要老头送诸位前往内府?”
内府,指的是忘川河对岸,此岸花码头那一方的十殿。
领头的高阶精灵腰间系着五色花絮,代表着其领队一职。
“肖老弟,这两位请送十殿。”五色精灵抬起手臂,示意被围在精灵群中的一黑一白。
“并告知此二人玩忽职守,请严办。”
肖老头称是。
“另,告知都市王。”五色精灵又让同行的人带出五名中阶精灵,一并交与肖老头。
“此五灵看守不力,让小王爷误入人间界,还请都市王速速前往人间界迎回小王爷。”
他们是精灵,无论等级如何,没有殿主召令都是不能离开忘川河畔,更离不开冥界。如今殿主不在,若想找回小王爷,只得求助于十殿王。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肖老头带着人,摇着桨,疾向此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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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
……
猴子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黄睿睡眼惺忪,半睡半醒间,侧过头,转向声音来处。
猴子们站在离他五米远近的地方,一只手臂向着身后,张着嘴“吱吱”的叫着。
侧着头,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它们“吱吱”叫个半天。
只见先前领着他一路上来的小猴子从一旁跳跃着,一步,一试,一张望地来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用手里的果子丢着他,又扬着手臂,向着后头“吱吱吱”叫个不停,似乎在说着比划着什么。
黄睿愣着半天,终于清醒过来,但手脚、全身都处于酥麻状态,手臂无力感很强,甚至微抖,伸着把它丢到自己身上的果子摸到手里,万难地抬到眼前,是一种青色,带点黄斑的果子,无力地伸到裤腿上擦了擦,再缓慢地放到嘴里,“喀滋”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果香,刚好口渴,果汁也很丰富,便也懒动,一直躺在地上,等着猴子的投喂。
在它丢第十颗果子给他时,黄睿才缓缓地,万般艰难地坐起身。
小猴子见他起来,“唰”地一下,跳离他十步远,背过头望着他,还准备着随时不对劲就跑路的姿势。
晨光从上空破开云层,照射下来,在波光中闪闪发着光亮,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掉落在尘间。
黄睿爬起身,随跳走着的猴子向前行去,越向前越接近碧波,视野越宽。
谁能想像得到,在这万丈峭壁之上,居然有这么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翠绿草原。
一条宽广的河水从天与地的连接之处涌出。
水浮莲下,小小的各色鱼儿欢快地窜来游去。
沿着河岸,顺着流水,两边的平滩分外的美丽,水草苍苍,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飞禽呀、走兽啦,都在清淅的河水边嬉戏,品尝着上天的馈赠。
渴了,蹲下身,掬起一湾水,“咕咕”喝上一捧,好甜。
猴子在前。
黄睿在后。
一群猴子领路。
黄睿悠闲跟着。
越走,视野越是开阔。
天是蔚蓝的,几朵云朵随着和风像一只一只的小舟缓缓地飘在这片蓝色的海洋里。
空气里带着不知名的花香之气。
风和日丽。
似乎是某位名家笔下的水乡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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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的两位爷呀,这次终于遇上了。”
肖老头船未靠岸,就大声呼喊起来。
此岸花码头处正等得有些烦燥的牛头马面闻声,看向了来人。
“你可回来了。”马面道。
“你这带的是谁呀?”牛头惊疑,看着不像有鬼魂的样子呀。
船靠上了岸,肖老头边赶黑、白无常、五灵下去,边说道:“烦请两位速去通知都市王,小王爷上了人间界了。”
“什么?”
牛头马面惊呼:“可是当真。”
“黑老弟、白老弟都押在这儿了,还有得假。”肖老头道,“小王爷去彼岸花道,是小老儿送去的,对岸小仙子说了,五灵渎职,小王爷已去了人间界少许,速速去请都市王呀!”
牛头马面惊出一身冷汗,鬼鬼颤抖,连黑、白无常、五灵都顾不上,疾向都市王殿而去。
“唉呀,这可怎么办好。”
肖老头搓着双掌,急得在船上连连踏步。
鬼仙上了人间界,还是个小鬼头,不出大事就是菩萨保佑,若是惹出什么祸事,怕是此鬼休矣。
人间界怕是是祸不是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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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河水的尽头,天的下方,地的一处,居然连接着一个更为壮阔的湖泊。
一条沉水黑木横在出水口处,上面还长着透明如同白水晶的水草。
猴子们站到黑沉木上,“吱吱”地指着它,又指指湖泊,跃起来,跳入河水里。
河水水位大概就到黄睿这小孩子的膝盖处,源头连接着湖泊处算是它的入水口,水流因为横着的足有三丈长,半丈宽的黑沉木给挡下九成,水不急,却连绵不绝。
猴子站在上方,频频做出推动的动作,“吱吱”叫着。
黄睿算是看明白了,这群猴子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从山崖下引到这里,就为了帮它们把木头移开,放出更多的水流。
黄睿没有犹豫,跳到湖泊堤上,细细观察下来,发现湖堤堆砌得分外完美工整治,在出水口左右两侧做成步梯形式,以缓解出水时的冲力。
可惜黑沉木也不知道在堵在这儿有几许了,湖水满涨到快溢出堤坝,再不排出多余积水,一旦崩坝,如此大面积的湖水也必成洪灾。
黄睿虽不曾见过洪水过境的恐怖之处,却也常听说过。
由于,他看左侧拦木位置余出部分要比右侧大上两倍,不太好推出缺口,便又下了堤坝,涉过河水,从右侧爬上了堤坝,与猴子们一起使力,与水冲击力相抗,拼着力把黑沉木向着左侧推动。
长年浸泡在水里的黑沉木滑不溜水,几次都因滑而失了力道,甚至有那么两次就差点掉湖里,一次更是直接用力过猛扑出堤坝,来了个鬼吃水。
成了水鬼的黄睿爬起身,又回到右侧的堤坝上,他发现黑沉木上的水草长得甚是牢靠,起先他也试过拔掉它们却连揪掉叶子都不行,于是双手死死揪住水草,在手掌上打了个圈,握在掌心中,猴子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和他一起揪住水草,再双掌按在黑沉木上。
“一、二、三推——”
不管猴子们是不是听得懂话,黄睿口里喊着口号,发着力,平推着木头。
湖水似乎在某一刻里,暴涨起来,水流冲刷着堤岸,向着堤坝另一侧满溢出来。
在此时的冥府,牛头马面匆匆忙忙赶到都市王殿,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扑到大殿前,冲着都市王大喊:
“王爷,小王爷上了人间界——”
都市王本来正在处理一桩公务,虽已接近尾声,也看到两名手下毫无形象、跌跌撞撞跑进来,正想发怒却被两鬼的鬼话吓得大惊失色。
“大祸临头!”
四个字砸得都市王差点直接转世轮回。
“快!快!”都市王颤抖着吼叫着。
整座王殿似乎都随之抖成危房,一时间鸡飞狗跳,兵慌马乱。
而在人间界的黄睿小王爷却一点都不知道因为他的离开,来了人间界而人仰马翻。
随着大众的不懈努力之下,厚重的黑沉木渐渐被他们移开,在木头与堤坝出口处刚出现一条缝隙时,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撞开这一头,原本打横着的木条变成一字形,来不及松手的黄睿与猴子们被木头拽走,连着木头顺着可怕的水柱冲向半空。
打着转儿。
奔腾着。
再掉落到地面上,又随着水流向着前方直直地飞奔驰着。
随着水流在平原上疾冲而出的一条宽大的河流,黄睿艰难地趴在木头上,不止双手死命地揪紧水草,整个人更是化身成八爪鱼抱紧木头。
面对无法停止的前进,惊恐万分的黄睿只能死死的揪住水草,趴紧木头,随着木头在水中沉浮,吃着水偷着气,身子左“扑咚”一下,右“啪哒”一下,顺着水流,如同鱼儿乘风破浪。
突然失重,四周的水流化成珠子,人、木头、水一同凌空飞翔。
黄睿感到呼吸困难,毛发、肥肉、血液,甚至是四肢,都以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后倾姿势,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想把他从木头上硬生生地撕扯下来。
为了不失重,为了性命着想,他只能当成那长在木头上的水草一样,在上面生根发芽。
“轰!”
“啊——咕……”
奏然出现的着落,木头带来的剧烈撞击,使得他胸口如同被人刮骨似的疼痛起来,惨叫声才开个头就被水冲刷入喉,血腥之气布满整个口腔,鼻子辛辣酸麻无比,腹部肿胀,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四肢却像已触木生根一样,死死长在了木头上。
随着水流的弯延流转,顺着河道向着不知名的前方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