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蹲在那儿做些什么呀?”
花锦伸手扶稳跑得气喘吁吁的苏心语,半是埋怨实则关心地说道:“怎么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人就跑到角落里去了。”
事实上,花锦刚才有看到那些“人”,知道是什么“人”后,心里有着数。只是,她现在不能去见他们,本想着等会儿陪着苏心语走完现场后,再来处理,哪知这丫头竟跑去与人家聊起天来。
“……”苏心语闻言愣了下,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花锦没有看到他们吗?花锦不是在玄宗里算得上是前辈的大人物,怎么会没有看到?
“在树下那些人那里,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或许与那棺木有关。”她压低声音。
花锦在心里笑得乐呵呵,听了这话,就知道苏心语已经确实能见到一些东西,其接受程度似乎也不错。
“什么事?”她假意严肃地问道。
“墨灵棺。”
花锦忽然抬起身,双眼圆瞪。
“你说什么?”这下子,是真的急了。
“墨灵棺呀。”苏心语眨着大眼睛,“他们说漆黑如墨,像块石头,但浑身自带灵力。”
南陌:“他们都知道这棺木?”
夕离看着苏心语:“说了什么?”
苏心语便把从老阿姨他们那打听到的事件给说了一遍。
“沙疾?”
何人?花锦、南陌、夕离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
“是沙疾还是沙及,我也听不太清楚。”苏心语摊着手,“倒是穆家村,听得很清楚,离这也不远,也就几十公里。”
“头!”
一位警员跑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几人,便把夕离拉到一旁,低声报告:“前头湖里发现不明生物。”
耳尖的南陌和花锦闻言望向了离他们已不是很远的人工湖。
“什么不明生物?”苏心语好奇地问道。
……
几人皆是一愣,苏心语离夕离的位置可是足了八、九米,还是很低的分贝在说着,几乎可以说是用耳语来形容了。
花锦与南陌都是有“特殊本事”的人,能听到并不稀奇,而苏心语竟能听到,可见在她身上已发生了些什么。
“就在湖里,我们没有动它。”
在一愣之后,也就几秒的瞬息间,夕离最先反应过来。
“过去看看。”说完便领头跑向人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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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有点像沙棘,却是活在泥水里。”警员道。
因为是目前科学未知的水生植物,还是在特殊位置发现的,夕离也曾在此再三交待过他们,对人工湖可以进行取样、再打捞和继续挖掘,但若有诡异之处当要先报告。
毕竟关于海湖公园的历史,他们作为警员能知道的更为详细。
于是乎,此时发现的不明水生植物,就得由精于这一道的花锦处理,才是最安全的事。
“为什么是花锦?”苏心语问夕离,“什么叫精于此道?”
花锦还是植物学家?
南陌微微笑着,“能在水中自由来去,又熟悉所有水中生物的,现今也就一个花锦。”
苏心语眨着眼,“……”
夕离:“花锦,属水。”
苏心语:“???”这跟五行有关?
过了大约有十多分钟,花锦从水里出来。
之前的人工湖,确实是最深处不足两米,可是由于孩童不明失踪,棺木的出现并被打捞上来,又为了清理湖中的尸骨,警员边抽着水,边在泥土中仔细地寻找着,几天过去后,湖比原来的深了六七米,范围直达二十米开外,相当中海湖公园五分之一的空间都被揭了起来。
对于此处埋葬的先人,他们特别行动队已与各部门商榷过,协议把先人都起出来,移葬到公墓。
所以,花锦和南陌会突然回本市,也是有先兆的,早在一个月前,宗门就接到了xx市要协助处理海湖公园先人遗骨的案子。
花锦手中托着一株通体白色,带着黑色粗壮根须的带刺植物。
“这是什么?”苏心语向着它伸出手。
“不要乱碰。”花锦移开手,“眼看,手勿动。”
?
“它叫水中沙,尖刺带剧毒,能麻痹猎物神经,引起幻觉,还能把目标分解溶化吸食。”
“!”苏心语惊得拍照的手都抖了下。
非常粗壮的黑色根须团成一个篮球大小,通体呈莹白色、带有一条细细的黄色线状的茎上尖尖的刺是其叶子。就算脱离了水,也依旧精神万分,根根竖立着。
“若没有猜错,心语、安其墨就是被这个所伤。”南陌。
“啥?”这下,苏心语更吃惊了。
“那我们……”没死,算不算命大?
“你刚才说,他们说是封沉,有镇压的作用?”南陌蹙眉,“看来关于这位提出好主意的沙先生,我们有必要前往拜访一下。”
“我在昨天就派了人前去,但消息不太乐观。”
夕离叫来警员,交待去找东西来装水中沙。
“水里就一株?”夕离想了想,问。
“除了这一株完好,其它都不是枯死或是将死,我给灭了。”花锦给了一个湖里已安全,请放心的眼神。
“好。”夕离点头。
“怎么不太乐观?”南陌。
“那人去世了,没有家人,只有一个老头在他生前所住的房子里呆着,说是等人。”
花锦:“你没去?”
“……没有。”夕离愣了下。
“有什么问题?”他们的话,让苏心语听得云里雾里。
“头,这个行吗?”警员拿来一个泡桑酒的大玻璃樽。
“行。”花锦道,“麻烦你盛点湖水给我。谢谢!”
花锦把水中沙放入玻璃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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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村
村里接连来了警车,又都是找村尾山脚下的破落户沙家的,村民们都在一旁窃窃私语着,一直在猜着沙家是出了什么人命案呀……直到夕离拿着公文,请来村长,才把围观的民众劝走。
本来为了村民的利益,村长有责任保护并在场以作证,但由于案子特殊,夕离还是连老村长都给劝走。
当老沙家门口只剩他们四人时,夕离才去叫了门。
“找谁呀?”门扉后,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
“阿伯,我是昨天来找沙棘的警员,麻烦开开门。”
过了一会,门的一边被人缓慢地打开。
一个满脸皱纹,年近八、九十岁的老头子出现在半开着的门内。
老头子看了夕离许久,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不是昨天的小伙子。”
确实,昨天来的是同事。
“我是昨天那人的同事。这是我的警员证。”夕离向他亮出了证件。
“请问沙棘先生是住这儿么?”
老头子仔细地看了警员证后,才回答:“是的。”又把其他几人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停留在苏心语身上。
“你是不是姓苏?”
苏心语听老头子在问她,忙道:“是的。阿伯。”
“进来吧。”老头子退后,慢慢地转身向屋内走着,“都进来吧。”
“你终于来了。”声音冰冷,带着一股轻松。
听见这话,三人都在暗中走位,南陌走在第二,花锦最后一个进门,把苏心语挤到第三个位置,以防出现意外。
堂前正中央高几上摆放着一尊木雕的神像,男性,用水青色的布子包裹着身体的部分。
神像面相秀气文雅,栩栩如生。
没有供品,没有香烛,没有团蒲,什么都没有。
时值近黄昏,屋内只有非常微弱的光线,昏暗阴森。
“总归是等到了。”老头子在神像的左侧站立,手掌轻轻地放在案几上,像是低语又像是自言自说。
“等了整整四十八年,自从知道时日不多开始,就数着日月,为了主人,等着主人,终于让我等到了。”
夕离:“你是……”
“我是沙棘,也是你——”老头子看向花锦的双手,“刚才拿的水中沙。”
苏心语震惊,这人是那水里的……?不由自主的小退了一步。
“放心,我虽是毒物,却不随意动手。”老头子苦笑,“也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
“是吗?”南陌,“为何要伤他们?”
“伤主人是情非得已,不这么做,阵法将永远无法破除,你们会永永远远找不到主人的棺木。”老头子向着苏心语的方向,颤颤危危地跪了下去,“属下伤了神体,罪该万死。”额头磕到地面上“咚”一声。
苏心语惊得跳开去,“阿伯……”
南陌却拉住她,对她道:“你受得。”伤了神体,确实罪该万死。
可,可……苏心语对于这三人,除了震惊之外,也有很大的恐慌。她怎么会有一种,醒来后,别人的人生已过去千万年,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不晓得现今状况的样子?
还是说,她——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情节?或是忘了什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使自己因为小小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就产生恐慌和惊吓!
“主人的棺木?”夕离疾声厉色喝出声 ,“你是说月华主人?”
“正是。”老头子微微抬起身子,“谢谢大人。”
叩谢了大人的不计教后,老头子又对着夕离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主人的棺木就交由大人保管。”
“等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身份?”南陌稳重的声音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不急不缓得恰到好处。
“是大人自己暴露。”
原来,苏心语匆忙下水,腿部在人工湖边沿的碎石尖角上划伤,下水后,血珠渗透水,进入泥土中,从而让他知道。为了确认无误,沙棘冒险出现,因为太多激动,下手没个轻动伤到苏心语。
后来的安其墨也是被他所伤,确定了来人是自己的大人后,又怕此人来者不善,便再次出手,谁知竟是主人的后裔。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不认自家人。
“你急着暴露棺木,可是遇到什么事?”
主人的棺木从数千年前就消失,没人知道其下落,而跟在棺木身边,护着棺木的沙棘,可是曾对主人起过血誓,若是背叛主人,暴露棺木,即永坠地狱,受尽无尽业火煅烧,永世不得超生。
作为一个自有灵识而来就是一族之长的神灵,永世不得超生,可是比应劫更为惨裂万千倍。
既然能守护数千年之久,为何在此时非要冒险暴露?
不怕自己当初许下的血誓应验?
“沙棘将不日渡劫,此劫九死一生,恐难再继续守护主人。”
“就算无法继续守护,也与你暴露棺木无关吧?”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主人的棺木会消失,但既然能选择消失,就会选择出现。夕离心中这样想着,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是主人自己藏起来,难道不是?
“我随着棺木四处飘荡,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却看尽天上地下的一切,可是,主人似乎在找着什么,又或者是要躲避着什么。我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原本以为就是这样一直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主人想通了,想明白了,回到原来的地方……”
沙棘看着房内的最后一丝光,“七十年前,我病了,我知道自己这一个5000年大劫过不去,便想着不能再让主人继续游走下去,大人们又都找不着、见不到,那么……封沉是最好的办法。”
主人的棺木能在天地间游走,并且不见其踪,倒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情。
毕竟数千年前的那一次苏醒前,棺木一直在幽灵花海中。
“于是,就有了镇压乱葬岗一事。”
说完,沙棘向着棺木的方位深深磕了个头。
“主人,小主我找到了。”
“此次大劫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面对一个尽职尽责,又曾是一族族长的人,南陌希望能帮到他点什么。
“恐怕无需我们帮忙。”
从到来后,一直未出声的花锦,突然说道。
众人看向她,等着她的解释。
“一个四五十年来,不断吞噬怨气的水中沙,因为净化死魂所得到的阴德,可是足以助你渡过此劫。”花锦声音冷淡,隐含着一股杀气,“你的所作所为却不能成为逃脱暴露主人的所在罪责。”
轰!
这一巨大的声响,众人突然间醒悟。
沙棘既然是护棺人,就得随着棺木四处游荡,却万万不能暴露自身的位置,更别论还暴露了棺木的位置,最严重的还是让人把棺木起了出来。
这一桩罪过,将会把他打入无间地狱,剥夺其法力,以永生的肉体和精神去历尽地狱酷刑,永无救赎。
这样一来,还管什么劫,没劫了都。
“馆里找不到主人,是我们的问题,却不是你能随意暴露主人行踪的借口。”
夕离一掌拍向地上的男子,却在中途被南陌扯住手臂。
“心语还在。”南陌低声道,“至于他,自有人会来收拾。”
“哼!”
花锦冷啧,“自作孽。”说完,拉上苏心语,转身离开。
夕离收回了手掌,眼神眦裂,“如果不是小主人,你会当场毕命。”
“我这样何尝不是。”沙棘表情痛苦,“我只是想继续活下去,只想回到族内,看一看……”
“你没有机会。一个本就是死了的人,无需再出现在他人面前。”
这一句话,表明了沙棘的下场。
“我跟了主人五千多年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想借 着主人的灵力,渡过此劫……”
“那你更不应该把心思用到此处。”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小主人,如果发现棺木的人是敌对派,那么……那么其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
夕离一个挥手间,沙棘瘫软在地,法力已在倾刻间被打散,化成星星点点,飘散在空气中。
“啊——”沙棘全身疼痛不已,就连儿时的旧伤都浮现出来,其痛感还增加十倍,惨叫声却小如蚊叫。
“这点痛就受不了?”
“啧啧,永生永世的酷刑还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