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老太君这话,其实是在含蓄地问,她做出这般惩罚,牧晚秋是否满意。
而牧晚秋的表现也让老太君知道了答案。
她对这件事的处置结果已经没有了什么不满。
这也让老太君放下了心,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如果牧晚秋依旧还不满意的话,那老太君对牧晚秋的愧疚和疼惜反而就会变成不满了。
老太君又劝慰了牧晚秋几句,然后再次转向了牧志贤,对他又是一番训诫,牧志贤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听训。
训过之后,她便点了容氏的名,让她跟着自己一道回去。
容氏乖巧应下,主动扶过了老太君,慢慢往懿祥居而去。
大家见此,心中其实都明白老太君的用意。
杜氏被休,这府中的中馈不可能无人打理,这个差事,自然又要落到容氏的头上。
上次容氏便打理过一段时间,可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半点不曾出错,老太君对她的能力还是十分满意的。
唯一的疑虑便是,她终究是庶媳妇。
年轻的时候老太君或许还会对庶子庶媳妇有些微词,但现在她都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什么都看开了。
并不是老太君不把容氏当亲儿媳,不想让她管家,而是大环境使然,她这是为了牧家的名声考虑。
牧家明明没有分家,三房上头也还有嫡出的大房二房,却让三房当家,不论是从嫡庶考虑,还是以长幼之序都不合适。
而且容氏的出身也并不高,乃是受人诟病最多的商贾出身,她这样的出身,若是要代表牧家出门交际,不仅她自己会受到诟病,牧家也少不得被人耻笑。
所以,容氏负责打理中馈之事,只是暂时的,也只能是暂时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二一直都不曾续弦,以前老太君都不曾逼迫过他,现在,她却是要出面做一做这恶人了。
再深的感情,再多的缅怀,这么多年,也足够了。
老太君一走,牧志贤也待不住了,他硬着头皮对牧晚秋说了些致歉的话。
那些话说得虽然不够窝心,但就牧晚秋和他的伯侄关系来说,也算是到了牧志贤能做到的极限了。
牧晚秋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牧志贤这里,她自然不会再继续追究。
牧志贤说完那些话,便想要把牧元恒一并喊走。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跟儿子来一场父子间的谈话,好好将儿子拧巴的心态扭回来,绝对不能影响接下来的春闱。
但牧元恒却道:“爹您先走吧,我还有话与晚晚说。”
牧晚秋也道:“正好,我也有话想单独与大哥说。”
牧志贤有些不悦,他心想,牧晚秋该不会私底下还是对这件事不依不饶,对牧元恒百般迁怒吧?
但根本不等他开口,牧志飞就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拽走了,牧志贤无法,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
事实并非如牧志贤所想的那般,不是牧晚秋对牧元恒不依不饶,而是牧元恒心中仍有疙瘩,不肯放下。
牧元恒的神色依旧难看,但他却勉强打起了精神,对着牧晚秋的方向就要深深一揖,牧晚秋哪里会受他的这一礼,当即伸手将他扶住了。
“大哥,你这般岂非在折煞我?”
牧元恒面带苦笑,“此事全因我而起,我实在对不住你。”
“冤有头债有主,我就算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会平白无故迁怒于你。更何况,我亦知道,此事并非你所愿。”
牧元恒的语气低沉,带着一股深深的沉郁,“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并未出事,所以大哥也无需这般愧疚。”
顿了顿,她又道:“但如果大哥一定要致歉的话,那便去向樱雪致歉吧。
今日幸而她不曾在这样的情形下知道了真相,不然的话,她所受到的羞辱和伤害只会比我现在多得多。
与其等她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这件事,还不如你亲自出面向她解释。”
牧元恒的拳头暗暗握紧,面上神色禁不住微微紧绷,片刻,他才轻声道:“我知道,我原本也有这个打算。”
她就算侥幸逃过了这一劫,没有因此受什么牵连,但他却不能全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他的心过不去这道坎。
牧元恒设想过很多种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的可能,但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承受。
这是他该受的。
牧晚秋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心中禁不住跟着微微一涩,但这件事,她却是无能为力,根本帮不了他。
她知道,依照苏樱雪的性格,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绝对不可能嫁给牧元恒。
原本她对牧元恒就没有牧元恒对她那样的情感,他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听说过,见过几面的人罢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加分的,反而倒扣了大部分分数,他们之间,又哪里还有什么可能呢?
牧晚秋都明白的道理,牧元恒更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流露出那样哀伤的神色。
每每见到他如此,牧晚秋就不由得想到自己,她的心便也会跟着阵阵发疼。
两人沉默下来,周遭都似笼上了一层低沉压抑的气压。
最后,还是牧晚秋受不住这样的压抑,再次开口。
“大哥身边应当是出了内鬼,你还是及时处理为好,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日后只会后患无穷。”
牧晚秋知道那内鬼是谁,但她却不能直说。
但这并不难查,只要牧元恒有心去查,很容易就能寻出来。
牧元恒闻言,眼中立时便多了一层深深的阴霾。
他声音沉冷,“我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若非这个内鬼,母亲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自己的心思,也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他知道,只要这个矛盾存在,就算没有发生今日之事,过后也必然会在其他时候爆发,那个内鬼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但这并不影响牧元恒心中的迁怒。
更何况,正如牧晚秋所言,这个内鬼今日不除,日后必然也是后患无穷。
他能出卖自己一次,就能出卖第二次,第三次。
牧元恒不会留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
牧元恒回了自己院子,便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地将院子上下的人都审了一遍。
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就审出了那日文竹曾带着杜氏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当即对文竹进行了审问,文竹根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加上他对内院发生的事也已经有所耳闻,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他几乎被吓破了胆,眼下自然什么都招了。
牧元恒对待下人素来宽厚,但这次,任凭文竹如何求饶,他都没有半分留情,直接下令,将他当众杖毙。
众下人们第一次见牧元恒发火,还是发那么大的火,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牧元恒的面上褪去了原本的温润神色,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把被打磨过的利剑,锋锐逼人。
他目光冷厉地扫向院中众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你们可都看清了?
从今以后,若是谁还敢再动半分歪心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被狠狠敲打,只能唯唯应诺。
训完下人,牧元恒便甩袖而出,径直往外而去,庭安急忙跟上。
牧元恒片刻都没有耽搁,直接往外走了。
牧元恒本是直接往府外而去,但走了一会儿,脚步一转,就去了瑶光居。
不多时,他就离开了,径直往府外而去。
他想约见苏樱雪,只是自己一个外男贸然上门实在太过冒昧,便只能请牧晚秋帮忙。
最后,牧晚秋派冷月跑了这一趟。
而她给两人安排的见面地点,便是在有间酒楼的天字包间里,那是她的地盘,她能保证没人知道两人私下见过。
因为冷月出面请她,苏樱雪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赴约。
只是,她没想到,在约好见面的地方,她会见到一个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
牧元恒究竟是如何向苏樱雪坦言,牧晚秋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苏樱雪从那间包厢离开时,面色冷沉,周身都萦绕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两刻钟后,牧元恒才从那间包厢出来,他的眼睫低垂,神情晦暗,整个人便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牧晚秋听了这些,只叹了一声,除此之外,便再无他言。
牧元恒回到了自己院子,便将自己独自关在了书房里面。
这一夜,书房里的烛火都没有熄,而牧元恒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之上,一动不动,仿若木头雕塑。
庭安看着那紧闭的书房门,面上挂着浓浓的忧虑之色。
他是跟公子一起长大的,旁人不知道他与苏小姐之间的事,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正因为清楚,他才会这么难受。
公子对苏小姐一往情深,当初苏小姐被掳走,公子便经受了一次巨大打击,找人找得险些魔怔了。
好容易苏小姐安全回来了,原本以为马上就会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但没想到……
今天公子到底是怎么与苏小姐说的,庭安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却能确定,公子定然没有对苏小姐说出两人相识的实情,没有与她相认。
苏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如方才那般恼极了公子。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