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沿的这番话说的颇有代入感,大概是能共情到自己的死亡吧。
祁无令听到对方所描述的这段话,眼睫毛闪动了几下:“说说看吧。”
许舟沿一愣:“你想听什么?”
祁无令摊手,翠绿色的瞳孔中映射出站在他面前这个怪物的脸。
他语调没有起伏,平和的像是在探讨今天的天气:“听一下解决的方式,当然,我可以理解你害怕死亡,所以必要的话——你的遗言我可以一并听了。”
许舟沿后退了两步,又看了这一屋子和他变得一样的怪物。
他轻叹了一句:“你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祁无令抬眼,淡然开口:“或许会有,但我不会帮你。”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
“我可以跟你直言,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碰到过像你们一样的人,并且在刚碰到没多久的时候,那群入侵者就出现了。”
“我当时认为是碰巧——因为我的运气一向很差。”
“像这种同时碰到两种怪物,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在看到你们被关在这里,或许……当初的事情并非偶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入侵者在乌托邦大肆的抓捕你们。”
“刚刚在楼下,已经有一个你们的同类死亡了。”
“被关在这里,永无天日,和死亡应该没有区别。”
“你们不想死,你们只要活着那些入侵者就不会死。”
“但他们还是把你们关在了这里。”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只是害怕会有像我一样的人,利用你们,去杀死他们。”
“为了防止你们成为杀死他们的利器,所以他们干脆把你们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我说的对吗。”
祁无令的目光对上许舟沿的视线。
许舟沿看着祁无令,又看了一眼被祁无令挡在身后的门。
许舟沿低下头,声音听不出好坏:“你说的没错。”
祁无令眼尾上扬十分散漫的将背靠在了门上:“你不用指望将我打败后可以离开这里。”
“那一群人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就在门前守着。”
“就算你可以侥幸逃离,另一队人也不会放过你。”
“他大概会想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在疯狂一点,他已经被感染了,或许他会同外面那群人合力,不留余力的在乌托邦逮捕你们。”
“到时候——不只是乌托邦不会回到过去,甚至会变成新的模样。我们依旧可以离开这里。”
“但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搭上自己的性命,乌托邦也没有恢复,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聪明人应该不会选择。”
祁无令的话轻飘飘的传进了许舟沿的耳朵里。
许舟沿拖着自己笨重的身子,又走回了屋子里,默默的坐在了地上。
他身体里的荧光液体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发亮,如果不是因为变异所致,大概是很值得一看的。
祁无令就这么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毕竟有些话,点到为止。
屋子里的其他怪物也沉默着,气氛陡然陷入了安静。
门后依稀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门的质量也不错。
外面砸门的声音应该震天响了,但隔间里面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躁动。
祁无令也不着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理正。
又扣紧了袖口。
随手理了一下刘海,悠闲的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自己腰间的那朵玫瑰的时候。
祁无令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由于这里环境感染的影响,玫瑰早已枯萎。花瓣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茎干上面只留有一个小小的花蕊。
他将茎干从腰间抽了出来。
盯着花儿看了两秒,他脑海里又想起了在乌托邦神迹殿堂时所看到的记忆场景。
他的手又不自觉的握紧。
想到了佑柏安,他垂下眼眸,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上的玫瑰茎干已经深深被他折断了。
祁无令看着摊在手心的两截玫瑰枝干,握住又装在了兜里。
许舟沿这时候似乎想明白了,直愣愣的看着祁无令,问了一个问题:“我又怎么样才能相信你把我杀了之后,会用来恢复乌托邦,而不是像你口中的另一个人一样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祁无令抱胸,站姿慵懒:“你没得选。”
“不过,为了让你走的安心一点,我可以说一下。”
许舟沿盯着祁无令看,等待着他的下文。
祁无令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如果只是杀你的话,现在就不需要和你周旋。”
“毕竟这浪费的只会是我的时间。”
“而我的时间很宝贵。”
“外面的那群人,要想击杀就更容易了,虽然难缠,但不至于金刚不坏。包括乌托邦的居民,在绝对的武力和武器面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力。”
“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挑战一些我比较感兴趣的,比如我想要达成的那个结局。”
许舟沿声音极低:“为什么会想要达成这个结局,明明对你们来说,都一样,为什么要花费心思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祁无令听到他的这句话,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想到了东临。
好像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个不会选择这种通关方式的人。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说的没错。
只不过,他们说这种结局不可能,说这种结局是天方夜谭,越不可能的事情,他越想完成。
祁无令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心理,他好像竭尽全力的想要证明什么。
暮然回首时,才发现,他不过是想要更改结局罢了,不只是这个游戏,而是他的人生结尾。
一个失败了五次,重来了五次的人,费尽心力,想要换一个结局——
祁无令眼底闪过一片黯淡,他的眼睛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寂寥的星星。
孤独又安静。
祁无令看着许舟沿:“或许我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但能改变你们的。”
“就当我做一回好人。”
许舟沿默了一瞬,他做了最后的思想挣扎,咬牙开了口:“好。我告诉你——”
“你能看到我们的样貌都是人脸罐头,你之前也知道了我们体内的液体对他们有作用,那是因为那群入侵者对这个液体有着天然的害怕。”
“我们的身体是个容器,而我们的头就是这个容器的瓶口。”
“想要将那些入侵者吞噬的记忆重新带回来,需要将他们的大脑拿出来。”
“并且要泡到我们身体里的这些荧光液体里。”
“当这些水逐渐不再发光的时候,他们的大脑应该也被溶解了。”
“到时候只需要把溶解过后的水重新倒在乌托邦殿堂的运转装置。”
“那这个世界大概会重新被启动。”
祁无令闻言,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人的大脑好说,但是要怎么放进这个怪物的身体容器里。
他想到了许舟沿说的他一定会死。
祁无令开口:“要想将他们的大脑放进你的身体里,必须将你的头砍下,对吗?”
玻璃罐怪物,整个身体都是由玻璃组成,里面装着荧光液体,但唯有头——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从一开始祁无令刚见到这种怪物的时候,就说这种怪物的头像是强行安上去的。
但没有想到——
他们的头是容器的瓶盖。
需要先拧下来。
许舟沿只是点头,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你……之前说,能听我说遗言,还算数吗?”
祁无令:“说。”
许舟沿道:“你如果重新回到神迹殿堂时碰到了付左盐,替我给他说一声对不起。”
“既然事情因我们而起,那我这次也算是有个结果了。”
“乌托邦恢复之后的样子,我算是看不到了,你就告诉他……这回没有我了,希望他可以带领剩下的人,迈上新的台阶。”
祁无令挑眉:“这么相信我不会出差错?”
许舟沿看了一眼他:“能发现并从那个人的手里得到钥匙,就证明你这个人……有些手段。”
“刚刚跟我说的话,言语之间全是笃定。”
“一个对自己有极大的自信的人,我很难想到你做不成这件事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