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娉收起刀,朝他冷笑了一声,便朝另一侧的走廊走了,“跟着我。”
白瑜跟上了她。
若不是跟着花娉走,白瑜自己都不知道华中别墅后院的仓库里竟然有一扇可移动的墙壁。而那墙壁之后是一条悠长的石道,这里别有洞天。
建造了一个小型的地宫。
花娉走在前,“谁说我不能附在青青身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这副身子,就只有青青的身子我能附上去。”
“我附上去过一次,就是在这栋别墅修建的时候,我附上身,将地宫的设计图交给了建筑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暗自不被人发现将地宫建造起来。”
“我的灵魂青青承受不了,要是强行用她的身体,不出一个月她就会油尽灯枯。”
如白瑜说的那样,她的灵魂怨气太重,也正是她这无底洞般的怨气,才足以令在冰层下被冰封了前年的尸体动了起来,并且她能自由操控。
地宫不算太复杂,毕竟白瑜会偶尔监督施工,建造一个大型地宫是不可能的。
沿着石道走到尽头,拐了一个弯下了两层,眼前便是一方不大不小的石屋。
透过石屋的门,远远地,白瑜便看见了躺在里头大床上,正在熟睡的韩青青。
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睡衣这一类的衣服他都是成批地买,韩青青的睡衣也是一样。每一个款式他都买了至少二十件,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五个多月前那一件一模一样的款式。
小兔子,身前还有两个白色的兔耳朵。
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然显怀,她侧身躺着,从白瑜的方向看过去,很容易就看见了她凸起来的小腹。
花娉侧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深情是任何东西都不能遮挡的。
女人推了一下石门,那百斤重的门“轰隆”了一声便从外边打开了,向内打开。
被开门声打扰,韩青青蹙了一下眉头挤了挤眼睛。原本以为又是那个长的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过来给她送饭,但睁开眼的那刻,韩青青黑色的瞳仁紧缩了一下。
“小白……”
在客厅吃了花娉那两颗药,现在应该是起了药效,白瑜的身体开始发软了,有些站不稳。
进了石屋,男人便箭步往床边的方向走。由于走得太急切,路过花娉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撞了一下,而女人显然也没防备,就那么生硬地被白瑜给甩到了一旁。
视线范围中,白瑜紧张地往韩青青的方向去,到了床边后,女孩撒娇可怜兮兮地扑进男人怀里。
韩青青一双手紧紧地攥着白瑜的衣服,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外的花娉,“小白,那天晚上你回来晚了,我让管家和佣人都去睡了。”
“听到门铃声,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就去开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她。不知道她手帕上抹了什么,捂住我我就晕了,之后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她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我,会跟我说你和她的事情。她说你连她和我都分不清,也没有多爱我。”
“她与我讲了好多事情,讲了很多非常玄幻的事情。她让我离你远点,叫我不要那么犯贱地跟你在一块儿。我不信她说的那些话,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青青望着头顶上方男人的脸,“小白,你报警了吗?告诉韩家白家的人,让他们把这个疯女人抓走……她还想给我灌药,打掉我的孩子……”
似乎是被韩青青的话语声给激怒了,花娉气得脸都浮上了冰霜,“蠢啊!世间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女人?!这男人灭了你全家,杀了你全家几百口人,你还要给他生孩子?”
“你到底有没有心,懂不懂什么叫做耻辱,能不能不要这么犯贱啊!”花娉往前走,“你看看他这张脸,这是杀了你父母,杀了你哥哥嫂子的脸啊!”
男人本能地将怀里的女人护好,他扫了一眼过激的花娉,“把你的直接想法说出来。”
“想法?”花娉看着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死,你死了我就舒畅了。人我让你见了,你现在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去自首吧?”
“就说别墅里那些人都是你杀的,杀人偿命,你愿意自己赴死。”她停了一下又说,“若是你现在怕了不敢了,两个小时后警察过来,抓的可就是青青了。”
“什么杀人?”韩青青怔了怔。
花娉笑道:“我把华中别墅老管家和佣人都杀了,就跟当年他杀我全家一样,眼睛都不眨。他要是不去自首担下杀人的罪名,那就只能青青你去,毕竟我们两长得一样。”
“不准去!”韩青青拉住白瑜,将人拉得很紧,生怕他答应了花娉这个要求,替她去承担杀人的罪名。
“你脑子进水韩青青?”花娉箭步冲上前,女人垂在身侧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那锋利的刀面将石屋的白炽光反射。
韩青青掀开被子,下意识用手护着肚子就从床上下来。
她看着她,“你顶替着我的身份,让白瑜做了那么多事。让他跪在华中别墅院子里,一跪就是一个多月。我脑子进水?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穿插在我和白瑜中间?你是以什么身份面对我们?我们认识你吗?”韩青青忽然笑了,“我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六年,我是韩家最受宠的孙小姐。”
“我爸妈宠爱我,爷爷奶奶宠爱我,放眼京城圈子里任凭谁都要给我几分面子。白瑜是我交往了四五年才结婚的丈夫,我们从大学认识,一路走到现在。”
“他是白家的继承人,现任白氏集团的执行长,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足够与我相配,尤其他爱我。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凭什么插入我和白瑜之间?”
“就因为你这张脸,就因为你给我讲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比看电视剧还荒诞离奇的故事?”韩青青再次往前走了一步,丝毫不畏惧她手里的刀。
“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要白瑜死,要拆散我们,还是你想得到白瑜!见他对我这么好,你羡慕,你嫉妒,你发疯是不是!”
花娉的脸色冰冷到极点,她身上的冷气似乎充斥了整个石屋,令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也结出了一些冰渣。
“但是你有什么理由发疯?你只不过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出现在我们生活中,跟我们一丝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你说你是我,是上辈子的我?都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讲究科学?我就当做你是上辈子的我,你现在找上我就是为了取代我,享受我得到的一切是吗?”
“别说你只想得到白瑜,你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韩青青又接着说,“你跟我说过,你见到了安安,你又说你见到了韩遇白,见到了唐演。”
“我爸妈现在还在新西兰,等他们回来了,你又会见到我爸妈。你说,这些都是你曾经失去的人。能重新见到,心里很开心,很想永远与他们在一起。”
“你跟他们在一起了,那我呢?你太自私了……”韩青青立在她身前,“一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魂魄,不知道从哪出来的和我一样的人,五个月的时间,想要夺走我二十六年的一切。”
“我问你,你凭什么?”
白瑜站在韩青青身后,握住了她的胳膊想将人拉回来,却先一步被韩青青给推开。由于身体无力,白瑜被韩青青这一推,连连往后倒了好几步。
“我给你这次机会。”韩青青看着她,低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刀,“你把我杀了,你就可以永远取代我了。我的丈夫,我的哥哥,还有安安,以及我的父母,他们都是你的。”
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阴冷的眸光晃动了几下。韩青青:“你不是把管家和佣人都杀了吗?你现在把我也杀了,到时候警察来,你就说是我入室行凶,你自当防卫。”
“杀了我,阿瑜就是你的,哥哥也是你的,安安也在你身边,爸妈马上要回来了,他们也是你的……”
花娉握着刀的那只手一点点缓缓收紧,脑海里不停地回旋韩青青这几句话。
除掉她,她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娉。对韩青青那么好的白瑜是她的,哥哥和安安都没有死,都陪着她。父亲母亲也快回来了,很快她又是大夏王府花家最宠爱的小姐。
就那么一个瞬间,女人的眸色完全阴寒下来。
她抬起手便将那把近十五厘米长的刀往韩青青的胸口上插。
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挡在韩青青的身前。看见白瑜的那刻,花娉想收回刀,却为时已晚。那刀尖穿透他的身子,从后背穿了过去,他的身前只露出沾了血的刀柄。
鲜血一滴又一滴,沿着刀柄滴落下来,有一些滴落在花娉的手上。
手上突然就没了力气,花娉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仿佛灵魂被抽调,人已经恍惚没有了意识,视线也模糊了。
下一瞬,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意识的涣散以至于花娉丝毫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手也任何的不妥。白瑜握住了她的手,握得比较紧。
他看着她,“我没有过他的经历,既然你说我是他的转世,想要从我身上拿回他曾经伤害你的一切,那么我就还给你。”
“你说我的血型与你匹配,你可以将这身体里的血拿走,输入进你自己的身体,让你变成这个世界上正常的人。”
“不会……”花娉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微微启动,嘴角呢喃。
她猛地感觉到握在自己手上男人的手用了劲儿,她无法阻止,就那么看着白瑜带着她的手,将那把刀完全捅进了他身体里。
“不要……阿瑜!”女人瞪大了眸子,看着身前的男人缓缓跌落,最后僵直地倒在地上。
不是这样,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这跟她心里想要的不一样!
韩青青:“你杀了白瑜有什么用呢,你还是得不到我的一切。你应该杀了我才对,这样说不定你可以完完全全取代我。”
女人慢慢蹲下身,她伸手摸了一下白瑜的鬓角,轻轻呢喃着,“你等我一会儿。”
见她要去抽白瑜身体上的刀,花娉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你好好活着,看你一个人能活得有多开心。我就拿着我的身份活着,我和白瑜不挡你的路。”韩青青抬起头望着她,“实话跟你说,你与我说的东西,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这个人,不看前世不问来世,只看今生。”韩青青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不准死!”花娉将她甩开,不知从哪拿了一条绳子,就轻易地将韩青青绑了起来。“你怀孕了,把孩子生下来。”
花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安置了韩青青,又是怎么处理白瑜,最后怎么走出华中别墅的。
走到院子的时候,女人望了一眼这栋别墅。
五个多月的时间,她与那个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肯对着她下跪,他会为她做任何事情,虽然这都是她用另一个女人为借口逼迫出来的。
但是相比以前,这都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如白瑜和韩青青所说,她确实生出过取代韩青青的想法,也生出过若白瑜对她像对韩青青那般好,或许她就放下了,或许她会再一次接受他。
她执着了这么多年,承受了这么多痛苦来到这个世界上,带着满身的仇恨,她是来报仇的。
可在她亲手解决了白瑜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到来没有了任何意义。白瑜死了,那一个瞬间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道理了。
她好像并不是要白瑜死,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他死,但他死了,她怎么会心疼,怎么会掉眼泪呢……
林荫道上的桂花树没有砍。
花娉沿着林荫道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那桂花便随着微风掉落,有一些沾染到她的身上,落在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