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时父,五官也都狰狞地挤在一起,黝黑的皮肤更将他那仇视感衬托得突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对夫妇是来找她寻仇的。
不过确实,她让林深把时富贵卖去了云端之上,签的还是终身卖身契,他年轻的时候得在里面做男公关伺候几千几万个女人,老了还得在云端之上端茶送水打扫卫生。
想必是时富贵趁着什么空闲时候,给时父时母打了电话,这两夫妇才会从村里上来。看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想必是前几日她把他们甩掉了,现在气的很。
时鹿将自己的胳膊从时母的手掌里抽出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冷漠地说:“有事吗?”
“有事吗?时鹿,这就是你跟爸妈说话的态度?我们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是吗?”时母上手就将人拉扯过来,妇人干农活多了,力气大得很。
时父也帮着时母去扯时鹿,扯不到她的胳膊便直接上手扯住了时鹿的头发,他破口大骂道:“你把你哥哥弄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啊?!你这个不孝女,当年要是知道怀的是个女儿,早就让你死在娘胎里,也不用生出来祸害我们家!”
“富贵儿打电话回来说他过得生不如死,都是你让人把他弄到那什么地方去的!时鹿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赶紧把你哥弄出来,我打死你!”
时鹿紧紧地握着购物袋,她用了猛劲儿推开时母,时母踉跄要摔倒,时父松开她的头发去扶了时母。
时鹿有些狼狈,时父时母对她从来都是下狠手。冷冽的寒风中,她看着自己那厚厚一缕被时父硬生生扯下来的头发,从空中飘了几番,落在地上。
如果可以的话,时父应该是想把她整个头皮都扯下来。不过这些她都习惯了,从小就习惯了,司空见惯也就不觉得怕也不觉得疼。
女人看着他们,就像在看陌生人,“这都是时富贵自作自受,我不会让他从云端之上出来的,他一天不死我就不让他出来。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来纠缠我,也没有任何作用。”
“时鹿!”时父上手又要拉她,刚要拉住时鹿的胳膊时,时鹿先一步躲开让他扑了空。扑了空的时父更加暴躁,“你以为你可以避开我们?我们是你的父母,这辈子都是你的父母!”
“时鹿你给我看清楚,我们是你的监护人,你跟的是我的姓!我现在去公安局报案,说你不赡养自己的父母,你就等着警察抓你归案!”
“你随意。”时鹿说完便转身走了。
时父时母立马追上去,时鹿也加快了脚步,先他们一步在小区门口刷卡进入。时父时母没有磁卡住户证明,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时父扒着铁门朝着时鹿嘶喊,“你给我等着不孝的东西!”
时母则直接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女儿长大了就不认自己贫穷苍老的父母了,大家评评理啊,我们两口子拉扯她长到这么大,现在她发达了,住这么好的房子,见到我和她爸转头就走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养大了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女儿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让我不得善终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她难产那天直接掐死她。”
“我用命生下她,她现在却不要我这个妈妈了……”
路过的人不约而同看向这边,就连保安也动容同情地看着这两个老夫妇。因为太过于同情,保安看向走远的时鹿背影,眼神有些鄙夷。
也太冷血太无情了,自己的老父母在这里,她还能走得那么冷漠干脆。
**
时鹿进了家门,在玄关换了鞋。
关上门后,她提着买好的菜去了厨房,将茶叶放在橱柜里,将排骨倒出来用清水浸泡。
水龙头不停地出水,时鹿走了神。
她永远是时父时母的女儿,这一点她无力去改变。如果时父报了警,警察势必会将她带走配合调查。她若是要解除父女母女关系,时父时母肯定不同意。
他们不同意,她也解除不了。另外,时父一定会如他所说将她告上法庭,说她不赡养自己的父母。到时候,她也一定会吃官司。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放时富贵出来。
但不放时富贵,时父时母不会放过她。若是在法庭调解,法庭用法律手段要她赡养自己的父母,那她日后月月得见到时父时母,那两个人定会将一切的怒气发在她身上。
这两人就像狗皮膏药,她甩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甩掉,这一次会不会又彻底将她黏上?
水池里的水涨到了她的手臂,时鹿才忽地回过神。她立马关了水龙头,将泡在水里的双手拿了出来。
女孩的面容倒映在水面上,她的头发很乱,衣服也被扯乱了。
时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环视了周围一圈。
许久之前,林深将她带来这间公寓,她在这里休息了三天,便请问他能不能辞去阿姨,给她一间空余的客房,她来做饭打扫。
那时,她是见到了时富贵,想甩开时富贵。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所以请求了林深。
这一次……
**
晚上六点,林深回到了公寓。
饭菜已经做好了。
“今天怎么没给我发信息?下班早也要发信息,我可以先来至上娱乐接你,送你回家之后再去公司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男人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嫌无聊,也可以不送你回来,直接接你去公司,你可以在我办公室坐着玩一会儿,等我处理完事情咱们一起回家。”
时鹿走在他身侧,没听见她的回复,林深偏头看向她,又喊了她一声:“时鹿?”
被喊了一声,时鹿才回过神,她抬起头看向林深,牵强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前两天就好像不太对劲,心事重重的。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只要我做得到都可以做,做不到也会尽一切可能去做。”
时鹿点了点头,“我知道。”
进了餐厅,两个人相对而坐。林深给她倒牛奶,时鹿给他盛饭。她做了一盘糖醋排骨,胡萝卜丝炒肉,还有一碟清炒卷心菜。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饭。
就在林深第三口吃卷心菜的时候,男人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就直接和我说。”
五六分钟的时间,餐厅里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但时鹿看了他多次,他能感觉得到。
被林深注视,时鹿抿了抿唇。她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子上,迎上男人关切的目光,犹豫再三,她才缓缓地开口:“林医生,你有想过结婚吗?”
林深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拒绝回答,而是说得比较含蓄,“林家到我这里是单传,我自然是要结婚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喜欢的人。
林深喜欢男人,好像是上次她在京城医院病房里见到的那位,叫做宋元的公子哥。
他是不可能和宋元结婚,林家也不会允许。所以,林深也许会在某一个年纪,被他家里的人选一个人结婚生子。
这些时日沐夫人时常与她在一块儿,她有一次与她打趣般提到,要不要做她的儿媳妇,她说她很喜欢她。她也看得出来,沐夫人是真心对她好的。
这般。
与其林深在未来的日子里听从家长的吩咐娶一个女人结婚,不如现在成全了她。她结了婚,户口本跟夫姓,往后时父时母再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能彻彻底底离开时家的一切。
时鹿看着林深,她垂在桌下的手轻轻攥起了衣角,她喊了他一声:“林深。”
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除了时富贵那天来公寓,她惊吓过度喊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喊他一直都是林医生。
“林深,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的目光悉数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我们结婚了,我会更加用心地照顾你。你不用给我生活费,这些我都能自己办到。”
林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一瞬间的失聪错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你刚刚是说,要和我结婚?”
时鹿点点头,“我会做好妻子分内的事,往后你出去和谁交流……我还可以给你打掩护。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跟你姓,想进你的户口本,想让你更改我这年多所有的监护权,把我父母那一栏改成丈夫。”
太不可思议了。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林深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的筷子都不小心掉了下来。他结巴了一阵,说:“你要不要再观察我一段时间?万一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得托付终身……”
“林深你很好。”她接了他的话。
林深很好,是她见过最干净最好的男人。她其实也可以去婚庆所挑一个男人,给对方一些钱,让他与她结婚。但是那些人总还是没有林深这么值得她相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相信他。
也许,就是因为他这个人连灵魂都是干净的。
她可以很放心地入他的户口,可以很放心地跟着他的姓氏。
被时鹿肯定,林深心中窃喜得不行。好像第一次得到医学界医师评定,第一次研究出首创的数据成果,他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林深站起身就往时鹿那边走,走的时候不小心被桌角绊了一跤,他踉跄了一步又起身,憨憨地走到时鹿跟前,就蹲在女孩腿边。
他说:“我会一直对你很好,让你日后检验,认定我是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不辜负你现在对我的肯定。”
时鹿“嗯”了一声。
林深是林家这一代他父亲单传,肯定会将血脉传下去,嫁给他,不仅是结婚,也一定会生子。
时鹿提前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他,“林深,我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与你提前说。我很怕接触男人,你是例外。但是,就算是对着你,我可能也放不开做不到与你婚后做夫妻的事。”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早克服自己心里的屏障。如果克服不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去医院做试管婴儿也可以。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日后成为你的妻子,无法为你生孩子。”
林深蹲在她腿边,从他的角度看向她,浅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特比温柔。
男人试探般地去握她的手,刚碰到她指尖的时候,女孩条件反射般缩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他见她没有拒绝,便一点点将她的手握进了自己掌心里。
他掌心的温度将她的手包围,仿佛渗透进了她身体的细胞,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他望着她,“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来。你挑好日子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登记之后我就去局厅将你的户口迁移到我的户口下,到时候改了姓,你就叫林鹿了。”
时鹿笑着,眉眼生平第一次有了弧度,她点点脑袋,“谢谢你林深。”
林深站起身,弓着身子想拥抱她,快要抱上去的时候又及时刹住了车。她是个敏感的人,他想一点点走进她心里不容易,所以在进去之前,他都是小心翼翼呵护尊重她的。
见她不排斥,林深才抱上去。女孩身子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里很舒服。“林鹿这个名字好听。”
**
林深和时鹿第二天就去领证了。
沐天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地差点得了心脏病。妇人为了炫耀自己终于有了儿媳妇,在大年三十的上午准备了一场宴会,邀请林家亲朋好友。
宋怡自然也在受邀行列,安然和韩遇白也参加了。
就这么一个月放假时间未见,安然到半壁江山的时候,见到林深身旁站着时鹿,她都惊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白烨拐走了她旗下的艺人,林深直接连着盘子一起将时鹿端走了。合着就是她底下的人,韩遇白的哥们儿一个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