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很大,山脚下的田地其实不止三百亩,只是还有一些靠山的荒凉地方都是荒着的,若是开垦出来,少说也有几十亩,只是不知为何,庄子前一任主人竟没有选择开垦。
田地边上的那个小湖,确实如柳存所说的那样,占地足有两亩多,与外边人力开出来的运河相连,至于田地边上的大山,占地就更广了,估计得有三四百亩左右的样子,但种了果树的却只有十亩左右的坡地,其余皆是树木荆棘,乱石嶙峋。
至于那个温泉庄子,就在果林的边上,位于半山腰的位置,占地两亩多,是个三进的小院子,而那个温泉的泉眼,就在第二进和第三进的院子里头。
不错,有两个泉眼,应当是上一任庄子的主人刻意为之。
说实话,如果只按地价和别院来算的话,八千两银子却是真的很贵,最多也就值五六千两银子。
但别院里头的那一方不大的温泉泉眼,卫允着实是喜欢,于是乎当即便和牙行签订了契书,交付了银票,回到汴京之后,牙行那边又立马去衙门过了户,这座田庄,便正式改姓了卫。
至此,卫允从扬州带过来的五万两银子,也花的只剩下一千多两,好在最近家里的熟食铺子开了起来,每天都能带来一笔不小的进项。
元佑三十四年三月十二,殿试开考,卫允与二百名贡士自黎明便入了宫门,经过搜身之后,才被太监引着,一路闯过长廊,宫墙,进入到殿试的地点——太和殿。
而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才开始发放试题。
殿试不同于前面的几次考试,内容上只考策论一篇,对卫允来说,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阅卷,读题,闭眼思索,卫允开始陷入思索之中,在心里悄然打起了腹稿。
玉阶之上,龙椅之中,须发皆已银白的元佑帝捋着胡须,一双好似看透一切的双目扫过殿中诸人。
“陇右王离是哪一个?”作为会试的会元,这一次高中状元最热门的人选,陇右王离的名字,自然也早早的入了元佑帝的耳中。
早先在陇右之时,这个王离便中了解元,如今又中了会元,若是在中一个状元的话,那便是大周自建国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士子。
自然能够引起元佑帝的重视!
旁边伺候的老太监伏下身子,指着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二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学子。
“模样倒还算周正。”无论是那一个朝代,不论是古人还是今人,一副好的皮相,还是能有一定加成的。
紧接着,老皇帝又陆续问了几个在世家氏族之中,比较出彩的后辈,自然也包括了此次殿试的大热门,才情不逊于陇右王离的金陵刘明。
好巧不巧,卫允正巧就坐在刘明的后边,元佑帝的视线正好扫过了卫允。
“刘明身后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小小年纪竟也过了会试?”元佑帝极富磁性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英雄迟暮的苍老之意。
老太监顺着元佑帝所说的位置看了过去,施然笑道:“回陛下,那孩子名唤卫允,乃是扬州府江都人士,那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是这一届殿试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呢!”
十五岁就参加殿试的,大周建国六十余载,卫允还是第一个,理所当然的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老太监作为元佑帝最为贴身的近侍,对于元佑帝的性子自然是了如指掌,故此早在殿试之前,就将十几个各方面都比较突出的考生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
为的就是像现在这种被元佑帝提问的情况。
“哦!才十五岁?如此年纪竟也能从会试之中脱颖而出,参加殿试,江南不愧是我大周文风鼎盛之所,当真是英才辈出啊!”
元佑帝颇有些感慨的叹道,这也是如今整个大周的现状,若是天下才气共有十斗的话,那么江南一地便能独得七斗,然整个大周疆域何其辽阔。
老太监也是个人精:“不论是何地的学子,不论何时,整个大周的臣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这些士子们也都是陛下的门生,日后,便都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替大周守土开疆,教化万民!”
“你个老货,就会说些好听的来恭维朕!”元佑帝不禁失笑,“走,陪朕下去走走,看一看我大周的青年才俊们写的文章如何!”
“陛下慢点!”见元佑帝起身,老太监赶忙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躬着身子,一脸的谨慎。
皇帝亲自动身,巡视考场,一是为了近距离的查看考生们的情况,二自然是为了拉近天子和门生们之间的距离。
元佑帝先是走到了王离身边,盯着正奋笔疾书的王离瞧了瞧,粗粗看了几眼他的文章,捋着银灰色的胡须,悄然点了点头,然后依次看了过去。
又绕到刘明的身后,仔细瞧了瞧,然后顺便在卫允的边上逗留了片刻,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就是当今大周朝的皇帝元佑帝之时,说实在的,卫允还是有些激动地。
这感觉应该和和后世的我们亲眼看到****,看到美帝的总统,英国的首相差不多。
反正卫允是这么认为的。
激动归激动,可皇帝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确实有些小压力啊。
可惜元佑帝见他还未落笔,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似乎还在打腹稿,只囫囵瞥了卫允一眼,便匆匆走过,去看其他士子去了。
不过卫允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元佑帝的身上,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中腹稿已然打好,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在落笔成文的过程当中,将腹稿稍加润色,使其成文便可。
摒去心中的杂念,卫允拿起墨条,研磨好之后,才开始提笔,沾墨,落笔,正式作答。
不过一个多时辰,一手极工整端正小楷,洋洋洒洒一篇两千余字的策论便跃然纸上。
殿试作答的时间共有两个时辰,卫允打腹稿去了一炷香,作答用了一个多时辰,还剩下小半个时辰。
又不能提前交卷,卫允便只能耐着性子将试卷检查了即便,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这便是卫允日复一日疯狂刷题的成果了,落笔的过程中基本不需要如何斟酌,文章的大体内容都在打腹稿的时候就已经呈现了大概。
所以卫允落笔就是一个一气呵成的过程,除了过程之中无数次的沾墨之外,就没有出现过停顿思索的时候。
相较于其余考生眉心之间偶尔出现的浅痕,双眼之中闪过的思虑,卫允的一气呵成,反倒有些鹤立鸡群了。
自然而然的,也吸引到了我们地位最高的考官,大周朝的皇帝陛下——元佑帝的注意。
见卫允停笔端坐,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多时便有小太监下来殿中,将卫允已然写好的试卷拿了过去,呈给了元佑帝。
“好字!”刚看到卫允的卷子,元佑帝便眼睛一亮,卫允的卷面实在是太过整洁,且一手小楷写的异常端正工整。
虽然科举考试之时,考生们用的都是统一的“馆阁体”,但因人而异,虽是同种字体,但其中自有优劣之分。
而卫允的字,便是属于优等的那一种,一方面是由于卫允有一个好老师,另一方面,是卫允日复一日,从未有过懈怠的苦练。
甚至有时在野外打猎之时,卫允坐在篝火旁边,也会用树枝来练字,为的是培养一个好的习惯,为的是静心凝气,心思澄明。
看着卫允的字,元佑帝忽然蹙起了眉:“为何看着这孩子的字,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当真是奇怪!”
一旁的老太监笑着说道:“难怪陛下觉得似曾相熟,这字与秦老太傅的字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缺了些神韵,少了几许风骨,不过这孩子才这般年纪,能写成这样,也算是颇具天赋了。”
元佑帝眉心当即便舒展开来,微笑又复扬起:“方才你说这孩子是扬州府江都县人士,那不就是老太傅的家乡吗?朕听闻老太傅还乡之后便在江都办了一间书院,难怪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才学,看来这定是秦老太傅之功了!”
老太监说:“这也是陛下的功绩,秦老太傅纵使告老还乡了,亦不忘替陛下培育人才!”
想起秦老太傅,元佑帝的眼中难免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却是从容和释然,遗憾的是秦老太傅一身的才学,释然的是老太傅的年纪,已至花甲之年,力有不逮也属正常。
摇了摇头,便将目光落到了卫允的试卷之上,开始观看其中的内容,越看,元佑帝的目光便越发的璀璨,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而此时,处于殿中的卫允,连卷子都被收走了,还能怎样,只能神游天外,给自己找点事做,安安静静的等待考试结束。
申时末刻将至,主考官宣布殿试结束,众考生士子在太监带领和侍卫的带领和护送下,出了宫门。
殿试的结果出来很快,张榜便在三日之后,这次殿试,卫允倒是颇为自信,毕竟策论这一项一贯都是他最擅长的。
当初在扬州之时,就连老秦院长在看过卫允的策论文章之后,也不住的点头,直呼后生可畏。
老秦院长那可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才学见识,那是天下读书人公认的厉害,连他都认同卫允的策论文章,可见卫允写策论的实力。
只是卫允的偏科有些严重,策论写的虽然,但在诗词歌赋上面的天赋,却着实让人有些不敢恭维,经史子集倒也还好,只要记忆足够好,便没什么为题。
而恰巧卫允便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记忆力极佳,在小秦夫子秦玉章将近两年多的针对性强化培训之下,倒也算是勉强能够拿得出手了。
当然了,这个勉强自然是对于他们这些个才学过人,积累雄厚的饱学之士来说的。
相比于和卫允同科的这些考生,卫允在这方面的实力,怎么也能够排在中上。
再加上策论的拉分,所以卫允才能够在前面几次的考试里头,取得这么好的名次。
这也是为何秦玉章会同意卫允前来参加春闱的原因,与其要求卫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消磨时间,倒不如让他一展所长,毕竟殿试考的只有策论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