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皇家军事学院后勤科的某间教室里,一女两男正在奋笔疾书着。
“唉,臣哥,你说咱们抄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一个青衫娃娃脸的少年不解的问道。
“废什么话,让你抄就抄!”
戕臣一瞪眼,顿时吓得少年不敢吱声,可怜巴巴的用求助目光看向身边的白衫少女。
“抄吧,再说话小心臣哥揍你!不让你跟着你非来。”白衣少女正是半年时间不到,和陆戕臣熟络了许多的韩安琳。
少年眼见求助无用,叹了口气,只好埋头继续苦写。
又过了许久,三人陆续放下手中的材料,戕臣第一个开口说道,
“累死我了,总算踏马抄完了,你们说咱这院系统是不是有病啊?这检讨书不写完还不让毕业,还必须是手写的。”
“臣哥,你这攒了四年的检讨书抄的我手都酸了。”韩安琳撅着樱桃小嘴,揉着自己的手腕愤愤的说道。
“什么四年的...都是上个月的!”
哐当一声,正要起身的小豆子闻言吃了一惊,被椅子腿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有那么夸张么?”
戕臣鄙夷的说道,顺手抄起检讨书放进了教室门口的传送器里。
“叮”的一声,厚厚一摞的检讨书便传送到了院总办。
“说吧,你们俩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我听安琳姐姐的。”
“你想吃什么便说吃什么,老是听我的作甚?一个老爷们没点主见”
“那我想吃涮锅。”
“不吃,吃完一身味。”
“去吃甏肉吧,听说是去年刚复原的配方。”
“臣哥带我吃过了。”
“那吃海鲜,新开的那家?”
“不去,海鲜过敏。”
戕臣眼看两人讨论不出来个一二三,便开口打断道,“走吧,去莲姐那里点几个菜吃。”
“又去莲姐那里啊~”
少年一脸无奈,自从认识了戕臣后,这莲姐的店他可是没少跟着光顾,也不知道有啥好吃的,还一次次去。
酒足饭饱之后,陆戕臣推托有事,便让二人先行离去。
自己则跟莲姐打了声招呼,向酒肆后厨之前几人瞒着院方私自搭建的通讯室走去。
没多大一会,戕臣又挠着头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谁都联系不上?”
... .... ...
院长室内,身着常服的老者站在窗边,望向院子里那颗粗壮的梧桐树。
郁郁葱葱的枝叶遮蔽了半个庭院,零零散散的阳光碎在地上,交织成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
想起当初刚到学院的时候,自己常会坐在梧桐树下读读书品品茶。
那个人偶尔也会陪着自己坐上一小会,仰着头,任由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佳人已殒,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回忆和悔恨。
“青老,你找我?”
思念是一种情绪,有时候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再憋回去,是非常难受的。懂的都懂~
被强行打断的青志恒愤愤的转身,怒视着眼前之人。
“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奥。”戕臣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照办。
“duang duang duang~”这次陆戕臣敲的甚是卖力,生怕门里面的人不满意。
“进来!”
青志恒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怕是自己说晚了一步,这门今天寿命也就到这了。
“青老,您找我?”
“坐。”
“不坐不坐,您客气啥,有事儿您吩咐。”
青志恒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这兔崽子和他爹年轻时一个操性。
“这个你拿着,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猴急个毛线,等我说完你再打开!”
戕臣接过灰色金属四方盒,严丝合缝的表面上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空洞,想也没想就要把手指头伸进去,却被厉声喝止,吓得差点顺手扔出去。
“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开,里面的东西记得随身带着,总有用到的一天。记住了没有?”
“嗯嗯!”
“还有,以后少扮猪吃老虎,内敛是好事,但也要有分寸。
出了学院就把那点小聪明收了,真以为没人查你的检讨书了?哼,三种笔迹,蒙谁呢~
滚吧,看见你就烦。
回来,把门给我带上!”
就在戕臣一脸憋屈的走出院长室所在的建筑群后不久,青志恒的房门又再一次被敲响。
“进来。”
“吱~~”
“青老,看不出来您这作风很朴素嘛,门也不舍得装个好点的。”
“陛下说笑了。”
看到来者,青志恒也不起身,只是温润尔雅的一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国之君,而是学院的普通学子。
站在青志恒面前的少年身形瘦弱,青涩的五官还没有长开,稚气却不失精致,眉目之间同青志恒有三分相似。
少年帝君没有在意青志恒的无礼,似乎书桌上摆放的一摞摞文件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随意拿起一张,嗯~还是手写体,简单看了两眼,便笑着说道,
“这字儿可真够丑的,还净是错字。
嗯?见了朕也不跪了么?”
“瞧臣这记性,老臣拜见..”
“行了行了,皇叔你就别装了,再闪了腰!”
帝君撇了撇嘴,自己这皇叔坐的四平八稳根本就没起身的意思。
“皇叔啊,这茶是今天的不?”
说罢便端起青志恒的茶杯,试了试水温一饮而尽。
“中午吃咸了,水壶呢?朕再倒一杯凉着一会喝。”
在青志恒的示意下,帝君很快又满上一杯茶,端坐在青志恒对面,还顺捎着把茶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叔侄就这么相视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隆儿...”
“皇叔,帝都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是。”
“为什么?”
“给臧邵济正名。”
“放屁!”
听到臧邵济的名字,少年抓起面前的茶盏,朝着青志恒面前狠狠摔去,茶水和碎屑溅在青志恒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却浑然不觉,鲜血混着茶水沿着着青志恒脸上的皱纹缓缓流下。
额,先皇赐的墨盏... ...
心痛~这败家侄子!
少年却不依不饶,纤长的食指直指对方怒斥道,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要不是那个女人,如今这皇位都该是你的!”
“是又如何?”
被说破心事的青志恒依旧温和的看着自己的侄子。
“何必谈什么当初?要不是因为我,邵济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我欠他们的,得还。”
“你不欠他们什么,你和我父皇都不欠他们家的。当初皇祖父软弱无能,逆太子视父皇和皇叔为眼中钉。姓臧的听调不听宣,你可知他若不死,死的就是你和我父皇!”
“我自是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逼我父皇和你一起毒杀的逆太子!
就因为亲手杀死母胞兄弟!我父皇登基未满两年便郁郁而终。
就因为杀死母胞兄弟!朕初登大宝之时,包括逆太子的遗腹子在内的九个皇子一齐造反跟朕争这个皇位。
九个皇子啊!都是跟你我沾亲带故之人,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逆臣贼子,他们的家眷,都死了!”
“他臧家的命是命,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皇叔,就算你欠他们的,你也还完了。你还要如何?”
少年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本想端起茶盏润润喉咙,才想起屋里唯一的茶盏已被他摔稀碎,只好尴尬的坐下。
“逆太子背后的奸臣还活着。”
“朕答应过母后,只要不谋反,朕会保下外父他李氏一族。”
少年一脸怒气,丝毫不给自家皇叔片点面子。
“隆儿,真的不行么?”
“帝君要一言九鼎,这还是皇叔你教我的。”
打脸了,疼...
青志恒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侄子,从他身上似乎有当年自己的三分意气风华。
心里一软,便不再言语。
“皇叔,把帝都的兵撤了吧。李家族人尽数被我提前转移了,你找不到的。
依附在李氏身上的官员和武官死的差不多了,别太过了。”
“那依隆儿你的想法,事到如今该如何收场?”
“撤兵,领队之人枪决,赦家眷无罪,后三代者不录用。士兵从者朕不究其责,皆发配边防。”
“那我这个主谋呢?”
少年帝君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道,
“祖母们年纪大了,皇叔就辞了这院长,回帝都膝前尽孝吧。”
“如果陛下能够用李氏一族血祭左帅,皆可。”
少年盯着淡定的青志恒,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得...谈...”
“老臣愿用项上人头跟陛下换李氏一族性命!”
青志恒站了起来,对着少年躬身行礼道。
“皇叔,父皇跟朕说过,臧邵济和绪无嫣本就是两情相悦,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为她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亲族,现在你还想为她搭上性命?
朕就不明白了,一小吏之女,她根~本~就~不~配!”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陛下,这可是你逼我的哈~”
少年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心想着他打我了,连我父皇都没有打过我,他竟然打我了!
青志恒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刚才给帝君一耳光的人并不是他。
少年的眼泪呼之欲出,也不再端着皇帝的架子了。
“那皇叔便夺了皇城,杀了朕吧。自此你便是帝君,到时想杀谁,爱给谁正名,都没人能管你了,哼~”
“隆儿,这皇城已经在我手中了。”
“那来吧,我青玉隆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要杀要剐随你~”
少年索性闭上了双眼,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就在少年想着自己此番必死无疑,可惜了心底念着的那道倩影的时候。
“吱~”
院长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少年回首望去,却看到皇叔已经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门框上松开的页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皇叔,你去哪?”
“还能去哪?跑路呗,难道等着司马那老混蛋带人来抓我啊。”
“你不杀我了?”
“我答应过你父皇,要保你平安的,我的乖侄儿”
青志恒温柔的一笑,给侄子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全身无力的瘫在座椅里。眼角的余光瞥见桌上残存的茶盏底座。
咦,跟父皇当年时常把玩的墨盏好像...
话表两头,戕臣这边出了院长室先一路小跑到情报所。远远看到他的郭绥安刚刚举起爪想打个招呼,就被戕臣一个鞭腿放倒在地。
陆戕臣将绥安别过身去,左腿膝盖压住其后背不让他动弹,抡起右手照着后脑就是一顿输出。
绥安整个人是懵逼的,连忙开口求饶。
“你丫不是说检讨书都是机审没人看么?怎么我就让老青头提溜到办公室一阵熊,你这情报学学脑梗了吧!今天哥哥我给你好好开开窍!”
情报科几个和绥安相好的人本想着上前劝劝,结果趴在地上的绥安拧着脖子指着自己几人,毫不义气的开口说道,
“是机审啊,臣哥不信你问他们,都找人代写过,都没出过岔子啊~啊~别打了,窍开了,开了,再打浆子出来了,啊~”
绥安你卖队友,活该被打死!眼见戕臣眼神不善的向这边看过来,众人纷纷开口说道,
“对对,这事儿我们都干过,都没出过岔子,真的,哥~”
闹剧过后,戕臣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四五,只好放过连连求饶的几人,转身便回了宿舍。
去年司马廉毕业后,搬进自己宿舍的便是常粘在安琳身边的小白脸,因为皮肤白的跟豆花似的,戕臣等人都习惯喊他小豆子。
此刻小豆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自己便关上房门,拿出之前青老头给的金属盒子。
心想着老爹也是,有什么东西给自己干嘛还转青老头一手,学院又不是没有传送站。
自入学以来,戕臣便时不时的去青老头那里领陆老爹给他置办的内裤、袜子、洗漱用品什么的。
老爹的眼光着实跟世人不一致,置办的所有东西都那么清新脱俗,每次去取东西不仅要被训一顿,还要承受对方那戏谑的眼神。
唉,好想换个爹... ...
啪嗒,手指戳近去没几秒,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金属盒便自动分成了两半。
里面是一个半圆的凹槽,盛着一个项链,上面系了一个戕臣也没见过的扁扁的灰色卡片,看不出什么材质,就连形状也很抽象,有点像云,又有点像火苗。
算了,回头问问老爹吧。便将项链戴在脖子上,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去,随着胸口的起伏,那个灰色的卡片渐渐开始闪烁起白亮的荧光。
这是一个很深沉的梦,梦里戕臣又回到了小时候制霸乡间的时候。
祖父是乡里的教书先生,隐约记得乡里巴人说过祖父之前是朝里当大官的,辞官后才迁到乡里居住。
戕臣自小便生活的无拘无束,祖父平时不苟言笑,但是见到自己总是笑呵呵的问自己饿不饿,玩的累不累。看到自己跟邻村孩子们打架留下的淤青还要抄起菜刀去和人家拼命。
相较于老爹,戕臣更喜欢这个让自己无法无天的爷爷。
梦里老爹总是来来回回的很匆忙,和小时候一样,印象中一直都是一身儒衫青衣,不时还会校验自己的功课。
戕臣就仿佛魂魄出窍一般,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在面前演戏一般的把过往的记忆翻出来给自己看。
有背不出书打手背的,有爷爷带着自己逛庙会的,有带着乡里的孩子撒尿活泥巴的...
梦里的自己在哭,哦,原来是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自己正对着祖父哭着要妈妈。
最后还是老爹把自己拉到一边,跟自己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记得从那之后,自己就不大喜欢别人喊自己陆戕臣了。
刚来到学院的时候,自己还瞒着老爹试着去找亲生父母。
最后还是七哥帮着找到领养自己的遗孤所记录,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在逃生舱发现的,至于逃生舱所属的运输船,被盗贼劫掠后引爆了,无人生还。
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梦似乎很长,场景一段段的跳转。最多的画面还是老爹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好比有一天,老爹拿了一个小小的晶体牌子,叮嘱爷爷在睡觉的时候放到自己额头上。
说是给自己带的什么‘梦境游戏’。
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老爹说的‘梦境游戏’是什么意思,游戏不是应该指小孩玩的那些么。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戕臣下意识的想拿起晶体看一下,碰触到的一瞬间,梦里的换面便切换了起来。似乎进入到了更深一层的梦境。
里面的战舰琳琅满目,一开始自己从最初级的单人运输机开始学习操作,慢慢的升级到运输舰。然后是战舰指挥、舰队指挥,还有个很强的对战boSS。把自己虐的不要不要的。
从最开始的零存活,一直到后来的平手,再到最后的险胜、惨胜、大胜。
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战役快速的在脑海里刷新,直到自己最后头疼欲裂才停了下来。
最后一幕是老爹背对着自己,不时的在投影屏幕上调整着各项数据。祖父则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年幼的自己。
“各项数据很稳定,父亲,稍微修改下就可以交付到青大哥那边了。”
卧槽,陆启明你个老bi,拿老子做人体实验!
... ... ...
戕臣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讯器呼叫自己老爹,这事不说清楚咱爷俩以后也别处了。
依然是无法接通。
戕臣坐在床边思索了半天,梦里那套所谓的系统,不就是学院现在用的军演教学系统么?不过单机版的难度降低了不少,还是说当初是另有其人和自己在梦中对战?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得时候,陆启明这个混蛋,老子现在深刻怀疑他收养自己的初衷,就是为了获得免费的非法实验生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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