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后殿,遣退了所有服侍的奴婢。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一些雄心,想要与淮军正面交锋,挽狂澜于既倒。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
郭天叙击败了他最后一丝骄傲。
前殿的百官会出兵平叛,可他已经无所谓了。
当听到居然是百姓反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一切的垂死挣扎,只会让自己的失败更加可笑。
“诚王!!”
一声呼唤,让张士城缓缓抬头,刚想呵斥来人出去,却见来者是李伯升。
“李公,你还来做甚,我已经无力回天,你要是想降郭天叙,就早些降了吧!”
张士城不想挣扎了,看着昔日一起起义的兄弟,一幕幕过往重现。
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诚王,唉。。。”
李伯升也是无言。
“李公,当年你与本王一起举兵,席卷天下,气吞山河,本王不明白,为何会败给郭天叙!”
“还败的如此荒谬!”
张士城确实想不明白。
“诚王,您仁厚宽德,礼爱百姓,进驻平江之前,您是伯升见过最仁德的主君!”
“可自从入主平江,您有多久没去看看百姓过得如何?只在府内歌舞饮宴,通宵达旦!”
“那些跟随您起兵的官员,仗着您的宽厚,蒙蔽着您,上下其手,鱼肉百姓!”
“平江富足繁荣,尚且能满足其私欲,可其他地方如何能经得起这么搜刮!”
“退守高邮后,那些人变本加厉,唯恐落于人后,强吞百姓家产、田亩!”
“高邮城不到一年,民怨沸腾,比之元时更甚!”
李伯升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个透彻。
张士城脸色赤红,喃喃道:“李公,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李伯升叹了一口气:“诚王,您有多久没接见我了?您的身边都是您的亲族,他们欺上瞒下,阿谀奉承!”
“谁还能跟您说几句真心话!?”
张士城再受打击,终于红了眼眶,落下了眼泪。
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可一切都晚了。
他也想起在苏州最后一次见郭天叙,当时郭天叙告诉他。
“成败非天命也,乃人为也!”
此时城外的淮军大营内,谢天宝来到庞钧营帐。
“老庞,高邮城内已经沸反盈天,可攻城了!”
庞钧双目射出精光:“好,一切如殿下所料,高邮的百姓,会助我们拿下高邮!”
“传令韩深、廖永安,集合大军,准备破城!”
谢天宝暗叹,多言张士城得民心,但郭天叙居然用民心打败了张士城。
开始他也不解,但等潜藏高邮的锦衣卫回报高邮的情况时,他才知道,高邮如今已经濒临崩溃。
在张士诚一伙退守高邮前,高邮的米市是一贯钱可以买一石米。
可自从那群官老爷来了后,不到半年,一贯钱居然买不到五斗。
米市行情一天一个价,等郭天叙准备出兵高邮时,米市已经到了一贯钱只能买两斗。
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
高邮远不如苏州富足,良田就那么多,张士诚手下不到一年,居然用各种手段侵占、强吞了六成以上。
不仅仅是普通平民,连原先的地主、富户都已经苦不堪言。
于是郭天叙定计,从内部瓦解张士诚的统治。
不断有锦衣卫进驻高邮,以童谣为基础散播,又接触了几个有威望但遭受盘剥的地主乡绅。
终于在今天,一人领头,从者无数,百姓揭竿而起!
城内的百姓起义,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到后来足有两万余人。
他们冲击城门,就要放淮军入城。
守军自然与他们对峙,可守军不少也是高邮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
一边拿着长枪、弓箭,一边拿些锄头农具,就在城门下互不相让。
一个年岁颇长的长者,分开百姓来到守军面前。
“怎么了?要拿你们手中的刀子砍向你们的兄弟父母?”
“你们很多都是高邮子弟,看着你们父母兄弟屡招不公,不为其出头,还想阻止他们么?”
“你们还有脸面对列祖列宗,面对父老乡亲吗!”
守将本就是个高邮人,闻言羞惭无地,当下放下刀。
“小子不敢与家乡父老为敌!”
说完越来越多的将士放下手中的武器。
那些不是高邮的将士,见状也不想同袍相争。
见此情况,百姓一拥而上打开城门。
“恭迎淮军将士入城!!”
庞钧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对着身后的将士呼喊。
“郭家军的将士们,不得伤害一个百姓,不准拿百姓一针一线!”
所有将士集体高呼:“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仗几乎不用打,淮军一路平推,包围了百官的府邸官署。
高邮百姓自发在前引路。
庞钧首先派兵拿下了粮仓府库,让韩深带领大军给百姓派粮。
有些百姓还有点疑虑和不信任,等淮军进城后,发现淮军将士不仅秋毫无犯,还派发粮食,纷纷烹茶温酒,拿出家里最后的一点吃食,招待淮军将士。
可淮军将士一口水都没喝百姓的,全都礼貌的拒绝。
“真乃王者之师,仁者之师!”
高邮百姓无不感叹。
等安定了高邮,庞钧立马写军报呈奏郭天叙。
此时郭天叙正和众官议事,看完军报,直接让李善长当众朗诵。
张士诚彻底失败了,庞钧攻入他宫殿时,他欲图自缢,被手下救下,其余文武百官纷纷投降。
等听完军报,苏州的众文武无不嗟叹。
一年多前,张士城占据他们脚下的苏州,饮宴快活,如今却无一寸土地可立足,还要自缢。
郭天叙发布了几条命令。
选派苏州的能吏,前往高邮,重点是把侵占的田亩归还给高邮的百姓。
体谅这一年百姓都被刮的干干净净,又免了高邮三年的赋税,让他们好好恢复生产。
至于张士城,郭天叙也没见他的欲望,给他一顿饱饭,若他还要自缢,那就自缢好了。
其余投降的文武,凡是触犯法度的全部问罪。
“殿下英明!张士城已败,通州、常熟、淮安等地,想来也快拿下了!”
“江北一定,我军势力大增!”
施耐庵站起身来称颂。
郭天叙点点头,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攻略。
韩深和廖永安,会继续率大军平定通州、常熟。
孙思尧也已经起兵攻取淮安!
“张士城初起兵之时,百姓莫不称其仁德,孤也相信其是个好人!”
“可他最后却被治下的子民推翻了!只因其吏治腐坏!又堕于理政整军!”
“孤深以为诫,希望众爱卿也以张士城手下文武为诫,如此才能维护我部长治久安!”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众臣皆俯首表示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