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得远,根本听不清那少女向着人群说了什么。
不过,随着她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都往她的方向涌去。
大人的吵嚷声,孩子的啼哭声,老人的恳求声,夹杂在一起,吵得人脑仁子生疼。
接着,一筐又一筐的大白馒头,从后边的几辆马车上抬下来。
对于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不是食物而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刚开始时,流民们在那些官兵的指挥下,都能有条不紊的一个接一个领馒头,领完就走不敢耽搁。
可随着筐里的馒头逐渐减少,后边还没拿到馒头的流民就有些吵嚷起来。
也不知道是由谁最先开始的,事态瞬间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后边的人群向里挤,都想去拿筐里的馒头。
一会儿的时间,人群就将那些馒头和那明艳少女包围其中。
月半张大了嘴巴,也被吓了一跳。
他以为,最多也就会像昨天前天一样,筐里的馒头会被一抢而光。
虽说少女带着几百个身着革甲手拿大刀长矛的官兵,可对上成千上万的流民,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筐里的馒头已经没有了,可后边还没拿到东西的人仍然很多。
紧接着,就有人盯上了明艳少女那一身珠光宝气的行头。
“啊!”
明艳少女发出惊恐的尖叫。
不知是谁第一个伸手,将少女头上插着的玉钗抢走了。
少女难以再维持高高在上的贵女模样,嘴里咒骂着,让那些官兵赶紧把这些流民赶走。
可还不等那些官兵挤到她跟前,她头上的那些金银玉饰便已被流民们抢夺干净。
后挤上来的人见少女头上的饰物,都已经被搜刮干净,只能另打主意。
好在少女今日这一身行头不错,那翠色罗裙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有眼尖的流民认出,那裙子上的祥云是银线织就,于是更加胆大妄为,打起少女罗裙的主意。
甚至根本就毫不顾忌,这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就开始动手撕扯少女的衣服。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羽箭凌空而来,正中那个想要趁机撕扯少女裙子的男人。
男人双眼微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便垂头倒了下去。
顿时,周围的人犹如惊弓之鸟,一窝蜂似的散开了。
直到这时,外围那些官兵也才能挤进来,将这少女死死护在中间。
那支箭?
那凌厉的箭势,扑面而来的杀气,让苏简觉得有些熟悉。
苏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个明艳少女身上。
对她来说,那少女即使再明艳漂亮,不顶吃不顶喝,一点用处也没有。
况且,那只是个旁不相干的人。
她感兴趣的是那只射来的箭,当然——还有箭的主人。
不远处,烟尘滚滚,一支身着金甲的骑兵打马而来。
领头的一匹马上,男人一身乌衣,表情冷冽,目光如炬。
还未行到近前,便能让人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
明艳少女也看见了来人,她眼里迸出一抹惊喜,随即又氤氲了一层雾气。
“沈崇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直到这时,苏简也认出了此人。
虽然这是她头一次看清男人的样貌,可这冷冽的感觉,精湛的箭术,还有那些黄金革甲兵,却让苏简觉得分外熟悉。
是他?
苏简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已经干干净净,连点痕迹都未留下。
不过,这却是苏简从成年以后,头一次在别人手里吃了亏。
“怎么回事?”
沈崇声音清冷,对于那明艳少女的称呼,沈崇有些不喜,甚至是厌恶。
可碍于对方身份,他也不能计较。
少女提起裙摆连忙跑过去,那模样就像对面的人是她的情郎一般。
苏简饶有兴趣的猜测,若不是此时那个唤作沈崇的男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说不定这少女能一头扎进他怀里。
“沈崇哥哥!”
明艳少女跑到近前,忽地停下脚步,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又整了整被拉扯的衣服,这才向着沈崇缓缓施了一礼。
“多谢沈崇哥哥今日的救命之恩,益阳回去以后,一定会禀告父王,他日会和父王登门拜谢。”
少女含羞带怯一笑,和刚才的明艳又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还别说,别看这少女年龄尚小,并未及笄。
可刚才那般姿态,那般风情,倒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本侯这次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护送益阳郡主回京。”
男人连马都没下,说出来的话里语气平静。
虽然每字每句都带着恭敬,可他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
少女根本就不计较,看着男人那张清冷冷的脸,眼里闪过痴迷。
其他人更是不敢去指责他的不敬,那可是陛下的头号宠臣——名冠天下的千军侯。
“还请郡主尽快回城,城外的事就交由本侯处理。”
少女点点头,有些失落,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向自己的马车。
见到马车旁站着的白衣姑娘,益阳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还真是没用!
刚才那般危险情景,不知道这小贱人是躲去了哪里?真该让她也吃吃苦头。
不过,现在毕竟当着沈崇的面儿,益阳郡主并不敢使什么手段。
她快速上了马车,后边的白衣姑娘也不敢言语,立即跟了上去。
马车帘子撂下的瞬间,不知是白衣姑娘自己没站稳,还是马车晃悠了一下,她竟直接从马车下摔了下去。
益阳郡主撩开车帘子,着急的关切道,“瑾云姐姐可还好?你要是有什么闪失,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瑾云自顾自站起,揉着摔疼了的胳膊,脸上带了一抹牵强的笑。
“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让益阳妹妹见笑了。”
白衣姑娘再次爬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车帘子撂下,遮挡了外头一切想要窥探的目光,苏简脸上才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刚才她看的分明是,是一只从马车里伸出的素白的手,快准狠的推了那个叫作瑾云的姑娘一下。
至于那只手是谁的,根本就是不言而喻。
现在,她倒是有些庆幸。
好在老天爷没让她重生在那些高门大户里头,要不然她面对的肯定也是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困于后宅,固步府邸,怎么能活得恣意潇洒痛快?
苏简收回目光,却忽地觉得脊背一寒。
有人在盯着她?
不经意的抬头,便对上一双探究的乌眸。
不是别人,正是沈崇。
虽然二人相隔甚远,可沈崇还是凭直觉向苏简的方向望来。
他觉得,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沈崇自嘲笑笑,自己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看见谁都觉得像多日之前在青山寨朝自己放冷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