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婶子掂着手里装白米的小袋子,寻思了又寻思,终于还是抓了两把米扔进了那锅野菜蘑菇汤里。
她都想好了,自家人仍是喝菜粥,底下剩下带米粒儿的干粥就留给阿福和两个孙子。
尤其阿福,瘦的小猫一般,可怜见的。
这些日子跟在秀才娘子旁边担惊受怕,若是再不吃些好的,怕是很快就会去找她娘团聚了。
她既然应承了秀才娘子,说会好好照顾阿福,就一定会把阿福照顾好。
廖婆子吸了吸鼻子,朝自家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老大,我怎么闻着,有白米粥的味道?”
廖家老大也吸了吸鼻子,眼里露出一抹惊喜。
“哎呀娘,还真是白米粥的味儿。”
“你去看看,到底是哪一家?居然还有余粮,真是让人眼馋!”
廖婆子吞了几口口水,脑子里回忆起软软糯糯的白米粥入喉的滋味。
真是香啊。
廖婆子再看自己面前那一锅野菜汤,顿时失去了兴趣。
她满脸苦涩,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白米粥一比,眼前这锅野菜汤,简直就是垃圾。
廖大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整个脸上都带着一抹喜意。
“娘,居然是胡家。”
廖婆子不敢置信,这一路上,她自认已经把另外两家了解的透透的了。
胡家那一大家子人,粮食早就没了。
从半个多月以前,他们家就开始剥树皮,吃野菜了。
现在居然还有粮食?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廖大在后边一扯廖婆子衣袖,“娘,要不你想个法儿弄点来?咱也改善改善饭食,这野菜配着树皮做汤,太难吃了。”
廖婆子睨了大儿子一眼,拉开大儿子的手。
“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吃!放心,不让你失望就是了。”
廖大嘿嘿一笑,目送着自家老娘离开。
他娘想办的事儿,这么些年就没有办不成的。
想必一会儿他就能喝上白米粥了。
“呦!胡婆子,你这是弄了什么好吃的?大老远我就闻着香味儿了。”
廖婆子的突然到来,让胡婆子措手不及。
他们家之所以离廖家那么远,就是防着廖婆子来这一手。
这老婆子就是个脸皮厚的,有便宜保准要扒上来占一占。
“我弄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吃什么自己回去弄就是,少到我眼前来碍眼。”
对于胡婆子的冷言冷语,廖婆子根本就不在意。
她嬉笑着凑了过来,见那一锅野菜汤里白花花的,不但有蘑菇,居然真的有白米。
“白米?你们家居然还有白米?哎呦呦,胡婆子你可真是太缺德了,居然吃独食?
我之前和你借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们家的余粮早就没了吗?那这是啥?
好啊!不借我也就罢了,人家秀才娘子那时候多难,你都没舍得拿出来?好狠的心啊!
照我说,就是你害死了秀才娘子,要是你当时肯拿粮食出来,秀才娘子也不至于送命。”
胡婆子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老娘忍你很久了,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胡婆子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去,教训教训廖婆子。
这俩人年轻时就比划过,可惜每每都是廖婆子败下阵来。
可廖婆子这人不长记性,嘴上不饶人,净掐着别人的短处胡咧咧。
每次打她的时候,她都说以后会好好的,再也不犯。
可每到下次,再犯的仍然是她。
这次,廖婆子却学精明了,不再站在原地,反而围着那口大锅开始躲来躲去。
一时间,两人展开了拉锯战。
见胡婆子拿自己无可奈何,廖婆子更是蹬鼻子上脸。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这就受不了了?真是应该让尾子巷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知道你胡婆子是啥人。”
“廖家的,你给我住口,看我今天不撕了你那张嘴。”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旁的其他人都纷纷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廖大看见自家老娘吃了亏,赶紧过来和稀泥。
“胡婶子,您这是又咋了?
我娘她不就是这脾气,你们俩闹了一辈子,如今落了难咋又掰扯起来了?
若是我娘哪里做的不对,我这当儿子的,替她给您赔不是。”
胡婆子“呸”了一声,当真不追了,站在原地叉着腰喘着气儿。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廖大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仍是厚着脸皮赔着笑。
又说了几句两家交情深厚的话,请胡婶子莫恼,然后话锋一转,才说出了目的。
“胡婶子,我们家啥情况您还不知道吗?我娘也是心急,担心我和弟妹吃不上饭,有个好歹,这才厚着脸皮过来,想跟您讨要一口吃的。”
“要吃的?你们当真不要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边锅里不也炖着野菜汤吗,怎么还要向我来要?”
廖婆子翻了个白眼,“我们家就是野菜粥,你们的粥里可有白米。”
这个时候,胡家人也都围拢过来,纷纷怒目而视看向廖家母子。
廖大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胆怯。
胡家几兄弟里,就属胡大山最威猛,下手也最狠,他以前没少挨胡大山的收拾。
可他也不甘示弱,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就这样飞了。
回头喊了一声,招呼了廖二和廖小妹过来。
一家子整整齐齐,丝毫不惧胡家人的目光。
廖婆子皮笑肉不笑眼睛里满是算计。
“大家街坊邻居几十年,如今落难都不容易。要我说,以后咱们也别分什么胡家廖家,大家在一处吃用,这样才能有命扛到云州城。”
胡婆子简直要气笑了,这得脸皮多厚,自己家一穷二白,个个懒得要命,居然还想和他们家搭伙过,纯粹是异想天开。
“你们休想!一家子懒馋奸,指着我们胡家养你们?不可能!”
廖婆子也不甘示弱,狠狠挺了挺胸脯子,胸前的两坨肉也跟着狠狠颤了颤。
别看她现在年老色衰,年轻时候可是被人家称为尾子巷一枝花的。
“实——实在不行,我给你们家胡老爷子做妾,只要你们愿意分我们一口吃的就成。
我的要求不高,至少顿顿都得像这样的白米菜粥才行。”